19、第十九章(1 / 2)

江樓月 清淮曉色 7129 字 3個月前

偌大的山穀裡,由遠及近堆滿了累累如山的骸骨,構成了一座又一座骨山。它們大小新舊不一,有的尚且完整,有的已經零散成滿地碎骨。

慕容灼一手捂著眼,從指縫中膽戰心驚辨彆片刻,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下半口氣:“這些全都不是人骨頭啊。”

景昀嗯了聲:“妖骨。”

滿地或零散或完整的骨頭大小不一,有的大如屋宇,有的小如雞卵,還有的乍一看和人頭骨差不多,仔細一看會發現這似人的頭骨兩側橫出尖利獠牙。

慕容灼露出又惡心又嫌棄又好奇的表情,指著一個形狀奇怪,頭頂生有一根尖利骨骼的頭骨:“這是什麼?”

景昀:“哪裡?”

她以神識探查片刻,答道:“山龍,頭生銳骨、身形畸狹,通體灰黃,喜食人肉。”

慕容灼皺著眉嫌棄地往後挪了挪,挪了兩步發現四麵八方居然隻有景昀身旁這一小塊乾淨的落腳地:“這些妖物都是死在幻境裡的?”

景昀把那一簇包裹著神魂碎片的玄陰離火小心地收進仙界至寶月華瓶中,想了想放在哪裡都不太放心,索性掛在頸間,淡銀色鏈子幾乎與霜白衣衫一色,下端的月華瓶小小一隻隱沒在外衫襟領中,倒也不顯眼。聞言道:“是啊,否則的話這處山穀地處偏僻無遮無攔,你猜為什麼山下的城鎮現在還好好的?”

人族九州領域何其廣闊,界碑山自西向東綿延千裡,天然構成了九州與妖族的邊界。哪怕道殿所有長老弟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累死,也不可能將這數千裡的廣闊疆界全都看守住。

這裡地形狹長平坦,隱沒在崇山峻嶺中,構成一條天然的通道。界碑山中這樣的山穀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絕大多數道殿記錄在案,在山穀北側設下結界定期巡查。無疑這處山穀是沒有記錄在案的,它不在界碑山北側最邊緣,出於種種考量——比如弟子安危、人手不足、或者妖族可能以此為借口挑起爭端,通常不會走到這個位置,當然不會發現這個山穀。

但這個不為人所知的山穀位置卻非常微妙——它距離界碑山北側山腳下的城鎮乃至重鎮河陽的直線距離非常近。近到如果景昀是妖族,她自己都覺得沿著這個山穀過來吃人很方便。

那麼,為什麼山下多年來風平浪靜,至今沒有發生駭人聽聞的禍事呢?

景昀撿起落在地上的春風渡,隨意在劍身一彈,春風渡發出一聲清亮的劍鳴。慕容灼跟著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它:“我可以摸一摸嗎?”

景昀把春風渡遞了過去。慕容灼上下打量著它碧水般的劍刃,很有點愛不釋手:“所以河陽城中那些死掉的妖物,都是春風渡殺的,沒有人在背後作祟?”

“是啊。”

“可是它隻是一把劍……”慕容灼仍然想不通,“一兩日定期飛到河陽城殺幾隻妖,再飛回山穀中,這是什麼道理?”

景昀靜默片刻,語氣平淡道:“名劍有靈,自然追尋主人,春風渡劍下斬殺妖魔不知凡幾,本來就對妖氣異常敏銳警惕,又受到幻境的影響。”

她話沒說完,慕容灼恍然大悟一拍雙手:“物似主人形啊!”

她愛不釋手地抱住春風渡:“這是你師兄的劍,我們不用還給道殿了吧!”

景昀說不行:“還是要交到道殿手上,道殿為換回春風渡下了大本錢,我們帶著春風渡失蹤的話,就要被道殿通緝了。”

“……”

春風渡發出嗡嗡的劍鳴聲,顫抖起來,青碧劍身倒映天光,仿佛一汪春水流淌。好像聽懂了景昀說要放棄它,試圖努力做出最後的懇求。

“不是什麼大事。”景昀說,“等師兄神魂恢複,隨時都可以把春風渡從道殿拿回來。”

她指節有節奏地敲打春風渡劍身,動作很輕,像是在安撫惴惴不安的幼崽。敲了幾下,春風渡的劍鳴聲漸漸止住,震顫也平息下來。

慕容灼懷抱春風渡,左顧右盼看了看四周,終於無法忍受站在一堆堆骸骨旁邊:“我們走吧。”

景昀點頭,卻沒立刻舉步,左手捏了個法訣,低聲念誦幾句,而後抬起自己的右手送到唇邊,在食指指尖一咬,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慕容灼:“嘶——”

景昀抬手,就著指尖鮮血在空中勾畫出數個複雜的符文,落下最後一筆時,血紅符文逐漸在空氣中隱沒,刹那間慕容灼驚疑不定地睜大眼,隱隱感覺到無形中似乎多出了一道屏障。

慕容灼伸手要推,景昀立刻:“彆動!”

慕容灼嗖的一聲收回手。

景昀指尖的傷口已經開始迅速愈合,她從袖中抽了塊雪白帕子,一點點擦乾指尖沾染的血跡,解釋道:“我在這裡先設個結界,免得沒了幻境阻擋,妖物從這裡北上。”

“走吧。”景昀退後一步,對慕容灼道。

她隔著衣襟按了按頸間的月華瓶,率先朝山穀外走去,慕容灼抱著春風渡跟在她身後。二人一前一後穿行過半人高的野草,沿著鋒利崎嶇的山石朝北方走去。

在狹窄的山穀裡尚且不覺得,從山穀中出來,行走到開闊的草野間時,慕容灼抬頭看看天色,才驚覺她們居然在幻境裡待了整整一日。

不去細思還好,一想到在幻境裡待了一日,慕容灼就想起自己堂堂鳳族王後,在幻境裡被蛇妖追得差點斷氣。她身體一斜,靠在了景昀肩上,嗚咽起來:“我好累啊阿昀,我走不動了,好想睡覺!”

對於金尊玉貴的小殿下來說,在幻境裡確實太辛苦了。景昀拍拍她的發頂以示安撫:“那我們禦劍。”

禦劍的速度果然比兩條腿走路省力多了,慕容灼坐在景昀身後,頭一點一點往下垂,顯然快睡著了。

景昀左手背過去牽著慕容灼,生怕她一頭栽下去,右手虛虛按住衣襟下的月華瓶,長睫低垂若有所思。忽然清脆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饒是景昀早已經養成了八風不動的心性,也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驚得一掌拍落。

“阿昀!”

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當然來自慕容灼,她從困倦中掙脫出來,雙目炯炯中氣十足:“我突然想起來,你的神魂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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