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醒歸睡得很沉,突然感覺有人在“啪啪”拍他的臉。
怎麼還打人呢?他想。
“醒了醒了。”那是個陌生女聲,嗓門兒很大,“你叫什麼名字?”
趙醒歸困得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地回答:“趙醒歸。”
聲音氣若遊絲,他還想睡。
“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趙醒歸腦子有點糊塗,想了一下才回答:“北京,醫院。”
“你是來做什麼的?”
“手術。”
“睜眼,看看他們是誰,都認識嗎?”
趙醒歸很努力地睜開眼睛,頂燈明晃晃地照著,他眯了眯眼,就看到上方圍著好幾個腦袋,麵目模糊,一個個都在喊他:
“小歸!”
“哥,哥!”
“小歸啊!”
……
趙醒歸動了動嘴唇,又聽到那人問:“認識嗎?這人是誰?”
他的視線逐漸聚焦,終於看清一張微笑的臉龐,熟悉的鵝蛋臉,明亮的大眼睛,還有唇角露出來的兩個小梨渦。
他輕輕地說:“我女朋友。”
大家都笑了,那人說:“行了,困的話就再睡會兒,手術已經結束啦。”
趙醒歸實在抵擋不住困意,如蒙大赦一般,頭一歪又睡著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趙醒歸終於從麻醉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回病房,房間裡很安靜,陪伴的人都不在了,身邊隻有一個苗叔。
趙醒歸忍住暈眩感,叫他:“苗叔。”
“哎哎,小歸,你醒啦?”苗叔一直守著他,“你睡了好久,你媽媽他們都回酒店了,明早會來看你。”
趙醒歸問:“幾點了?”
“十點多了。”苗叔摸摸他腦袋,“還疼嗎?”
趙醒歸很虛弱,講話聲音特彆輕:“還好,背不太舒服,我想翻身。”
苗叔說:“還不能翻身,醫生說了,你現在隻能這麼躺著,明天他們檢查過,你才能翻身。”
趙醒歸左手背打著點滴,右手放在被子外,他艱難地把手探到被子裡去摸腿,發現自己沒穿褲子,摸了幾下後,很是泄氣地說:“苗叔,我腿還是沒感覺。”
苗叔把他的手抓出來,握在手裡拍一拍:“正常的,你爸媽問過醫生了,醫生說這個手術需要恢複期,哪有這麼快啊,這什麼,細胞,神經細胞對吧?它都壞兩年多啦,總要給它一點時間才能重新活躍起來嘛。”
趙醒歸委屈地看著他:“你彆騙我。”
“傻孩子,騙你乾什麼?”苗叔又去摸摸他的臉,“真沒騙你,醫生就是這麼說的,你還得吃藥,要吃好久,說是營養神經的藥。”
見趙醒歸神情失落,苗叔安慰他,“想小卓了吧?他們剛才一直陪你到探視時間結束才走,明天一早就會來看你。好孩子,又遭一次罪,沒事哈,有苗叔在呢,你好好休息,相信醫生,會好起來的。”
“嗯。”趙醒歸的腦袋還有些昏沉,麻藥的效果沒有完全退去,他全身無力,很快又陷入了夢鄉。
——
就這麼醒醒睡睡過了一晚,天亮了,早班醫生和護士進來查房,苗叔拉開窗簾,陽光灑進房間,趙醒歸睜開眼睛,覺得自己清醒了許多。
清醒意味著麻藥退去,麻藥退去則意味著疼痛來襲。
來的是位女醫生,苗叔按照她的吩咐幫趙醒歸翻身側臥,給醫生看他背上的手術傷口,他腰腹處裹著一圈繃帶,繃帶拆掉後,後腰傷處貼著紗布,醫生彎腰觀察時,趙醒歸疼得渾身發抖,咬著牙才沒哼出聲來。
“挺好的,這幾天可以仰臥,也可以側臥,儘量不要趴著睡,一個月內不要坐起來。”醫生對苗叔交代各種護理細節,“有時候可以幫他活動一下腿腳,動作要輕緩,飲食方麵可以吃一些……”
苗叔拿著一個小本本,一邊聽一邊記。
醫生交代完了,問趙醒歸:“小夥子,感覺如何?”
醫生說:“這個因人而異,大多數狀況有改善的病人,都是在兩、三個月後,身體才會有比較明顯的感覺。”
趙醒歸喃喃道:“兩、三個月。”
也就是說,在卓蘊走之前,他就還是這麼一副鬼樣子,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被前兩次手術弄怕了,又問醫生,“也有可能狀況不會有改善,對嗎?”
“不要這麼悲觀嘛。”女醫生的年紀和範玉華相仿,家裡的孩子也和趙醒歸差不多大,對待他就比對彆的病人要更有耐心,“你還小,身子骨都還在發育呢,多多少少總會有些好轉,好好休息,彆想太多,知道不?”
病區開放探視後,趙偉倫夫妻、趙相宜和卓蘊就來了。
這一晚大家都沒睡好,每個人都掛心著趙醒歸,卓蘊來了以後,基本就霸著陪護椅的位子,沒人和她搶,誰都知道趙醒歸最想見的人就是她。
卓蘊絞來熱毛巾幫趙醒歸擦頭、擦臉、擦脖子,趙醒歸眨著眼睛看她,問:“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卓蘊笑著說:“沒有呀,你一直都很帥。”
趙醒歸挪動右手,卓蘊立刻握住他的手,將之貼在自己臉頰上,趙醒歸皺了皺眉,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卓老師,我背疼。”
卓蘊往他右手上親了一下:“還疼嗎?”
趙醒歸:“還疼。”
卓蘊又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這樣呢?”
趙醒歸表情痛苦:“還疼。”
卓蘊也不管病房裡那些人有沒有在看,俯身親了親他的唇:“乖,給你吃個糖。”
趙醒歸眉目舒展了些:“還想要。”
“咳咳。”趙偉倫清了清嗓子,範玉華則捂住了趙相宜的眼睛。
卓蘊食指點點趙醒歸的鼻尖:“你妹妹在呢,矜持點。”
趙醒歸不再任性,和卓蘊聊起天來:“卓老師,你上次說你幾號麵簽?”
卓蘊說:“十號,大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