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梳著高發髻一副貴婦人打扮的定安公主有些委委屈屈道:
“但是,不管怎麼說,王鎮一介六品官,居然敢對咱們言語不敬,嘴裡還說著什麼,這群姓李的,就該......”
“放肆。”
始終沒說話的相王終於開口了,他隻覺得兄長養的這三閨女腦子是一個賽一個不好。
這時候,一名小宦官站在門口,躬身道:“左萬騎營果毅都尉王鎮求見。”
三個公主被訓斥的不敢說話,太平公主和相王都沉默著,站在一旁一個字都沒說毫無存在感的少帝終於開口道:“讓他進來。”
殿門處,很快出現了一道人影,懷裡還抱著一隻木匣。
在其身側,薛崇簡深吸一口氣,在殿門外躬身施禮。
“臣薛崇簡,拜見陛下!”
隨即,在他身後站著的那名青年也毫不猶豫地跟著施禮,全程低著頭,沒有貿然看向殿內。
“臣王鎮,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少帝有些愕然,隨即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太平公主和相王兩人,聽到這聲音後,相王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笑意,在他身後,李隆基也抬起頭,打量著自己這個捅婁子的手下。
場麵迅速陷入了沉默,少帝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需要自己發言,便遙遙看向薛崇簡,道:“燕國公快快請起,究竟是什麼事,以至於鬨到現在這樣子。”
“臣今日在殿中奉職,忽然聽聞三位殿下入宮奏報王鎮造反,領兵劫掠公主府,故而立刻調動城內十二衛兵馬前去阻攔,但等到宜城公主府外的時候,王都尉已經站在外麵,聲稱宜城公主和駙馬都尉裴巽謀反,說有罪證在手裡。
同時,他憑借鎮國太平公主魚袋強行調走了臣身邊的十二衛府兵,抓了宜城公主府上下全部人!”
聽到前麵的話,太平公主嘴角微微揚起,但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眉頭微微挑起,輕輕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兒子,嘖。
旁邊的宜城公主聽到自家公主府上下全部人被抓走後,頓時失去控製,罵了一聲,想要衝到依舊躬身抱拳的王鎮麵前打他,李隆基眼神微動,正準備阻攔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姑姑太平公主已經揚起手。
“啪!”
太平公主抬手就賞了侄女兒一個脆的。
宜城公主捂著臉坐倒在地上,本想繼續乾嚎,但看到太平公主平靜的眼神後,她忽然就安靜下來。
“王鎮所作所為,實屬是...過分了。”薛崇簡深吸一口氣,目光避開自己的母親,看向相王和少帝,高聲道:“來的路上,臣每次詢問,王鎮都說此事是有人指使他做的,但臣問他究竟是何人,他卻不說了。”
“現在,”
他回頭看向依舊保持抱拳躬身姿勢的青年,對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片刻功夫了,足可見腰身力氣很好。
“王鎮,現在是天子當麵,聖明昭昭,你敢不敢說,教你這麼做的那個狗膽包天的狂徒是誰?不說,就是你有意欺侮天家,該當何罪!”
薛崇簡目光終於移到自己母親臉上,但他心裡忽然咯噔一下,隻看見母親輕啟嘴唇,淡淡道:
“是本宮教的。”
薛崇簡:“......?????”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身體頓時僵住,但在他身邊,王鎮聽到那個女聲的時候,身體也是一僵,臉上充滿了一分驚喜兩分惶恐七分愕然的表情,仿佛在說:
是你?
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臉,太平公主的心情忽然有些好了起來。
“還有人有異議麼?查抄公主府的事,本宮教王鎮做的,就是為了好好查......斜封官的事兒。”
她看向自己的三個侄女兒,甚至都沒詢問,隻是看著她們,三個公主當即開始拚命搖頭。
在人群旁邊,李隆基頓時心想這事不是自己教王鎮去做的麼?
當即,他心裡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感覺自己才收兩天的得力手下要被太平公主當眾牛走了。
他默默捏了捏手指,忍住心裡的情緒。
但這時候,李隆基忽然瞥見王鎮的眼神往自己這邊掃了幾眼,隨即,聽見王鎮開口道:“臣已經奉殿下之命查清了斜封官一事,所有罪狀,皆在木匣之中。”
“很好。”
太平公主知道王鎮原本是要替自己那個侄兒做這事的,她今天不介意再當眾敲打敲打自己這些不懂事的侄女侄兒,便笑了笑,道:“王鎮,你進來,把這木匣裡的罪狀......給臨淄王瞧瞧吧。”
她是有意刺激李隆基。
王鎮立刻端著木匣走進來,將其放在李隆基手裡的時候,故意加重了力氣,李隆基捧著木匣,茫然地與他對視一眼,繼而在王鎮的眼神示意下,他打開匣子一角往裡看了一眼。
李隆基的臉上先是疑惑,隨即眼睛猛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王鎮,又看向旁邊的太平公主。
在後者看來,這自然是侄兒被完全拿捏住的窘迫樣子。
所以她繼續道:“今日隻說斜封官一事,既然左右萬騎都已經交付到了臨淄王手中,那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吧,事後,名單簿冊,全都交到本宮府上,這事可不能含糊。”
用你的人,辦我的事,成果也全都是我的!
太平公主自覺大獲全勝,連木匣裡的所謂“罪證”都懶得過目,她瞥了一眼侄兒,後者捧著木匣,渾身顫抖起來,眼神渙散。
哦嗬嗬嗬......
她心裡對今天這一幕很滿意,居然主動對王鎮露出一絲笑容。
太平公主沒有注意到,始終低著頭站在原地的李隆基,雖然渾身顫抖,但他低頭的目的隻是為了拚命掩飾眼裡的喜色。
果然,
嘿嘿,
王鎮還是好樣的。
他心裡還是向著我的!
李隆基眼神極好,看見裡麵那份文書開頭幾個字,就迅速確認了那裡麵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木匣裡裝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罪證或是簿冊,而是......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