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臉色陰沉下來,不耐煩道:“王鎮是孤的人,孤現在就在護著他。”
“若是真心護著他,那也沒必要把他送進宮裡來。”
上官婉兒輕歎一口氣,盯著對她滿臉不喜的李隆基,淡淡道:“我已經老了,沒有什麼能給殿下的,但畢竟是在宮中做了幾十年的事,知道許多消息......”
她湊近一些,輕聲道:“譬如說,殿下親生母親曾死於宮中,屍骸至今沒有下落。”
李隆基忽然瞪大眼睛,呼吸粗重起來,眼裡極為罕見的露出一絲猙獰神色。
當年天後做皇帝時候,李隆基的親生母親竇氏被人誣告用巫蠱之術詛咒天後,因此遭到後者厭惡。
竇氏某次入宮朝見天後之後,就與同行的皇嗣妃劉氏一同遇害,屍骨至今無蹤。
這也是李隆基心頭的一樁大恨。
“告訴我。”
他死死盯著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沒說話,默默指了指王鎮,李隆基氣的笑了一聲,伸手點了點她,神情陰鬱:“回來的時候你不告訴我,孤就殺了你。”
說罷,他抓起王鎮的手就往宮中跑。
......
殿外。
李隆基站住腳步,喘了口氣,示意王鎮先進去。
王鎮看了一眼李隆基的臉色,後者仿佛下定決心,沒跟王鎮說話,隻是示意他先進去,隨後就轉身離開。
殿內的人,或站或坐,門口的宦官示意他站在門口行禮,隨即替他通報了一遍。
“讓他進來。”
相王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和,無悲無喜。
“臣王鎮,拜見陛下,見過相王殿下!”
看到相王站在麵前,他心裡略微安定了些,
“王鎮,孤也不和你繞圈子說話了。”
相王對他露出一絲笑容,溫和道:“定安公主說你冒犯她,樂壽郡王說你羞辱他,跟他索要錢財,這些事,有麼?”
王鎮沒有立刻回答,他目光在殿內所有人臉上掃過一圈......死死盯著他的定安公主、臉上露出快意的武攸暨,這其中,也包括始終坐在禦榻上不說話的少帝。
麵視天子也是不合規矩的,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畢竟對他們來說,少帝本就是被韋後扶持起來的傀儡。
誰會把一個傀儡放在心上?
少帝也看著王鎮,隻是對視的這片刻內,他忽然微微搖頭。
王鎮低下頭,心裡對現在的處境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如果相王沒有第一時間替自己說話,那肯定就是出現了其他情況。
而現在在場的人裡麵,相王也是唯一能裁斷自己命運和幫自己的人。
王鎮明麵上就是他兒子李隆基的手下,又或者,他明麵上是太平公主的手下。
如果相王要弄死他,後麵肯定會跟這兩人起衝突。
“回殿下的話,臣隻是奉命行事,但搜查公主府時並未冒犯定安殿下;平康坊搜查安樂公主府時,樂壽郡王忽然帶兵出現,逼迫臣後退,當臣的麵,殺光了公主府裡的所有屬官,放火焚燒安樂公主府。
至於說毆打和索要錢財一事......”
王鎮平靜地回答道:“臣一介五品官,前日更隻是一個六品小官,哪來的膽子去威脅堂堂郡王?”
“這.......”武攸暨當即在旁邊開口道:“太平殿下當時有一句戲言,結果你就借題發揮,想要......”
“好,大王自己也說了,當時是太平殿下的......命令。”
王鎮不緊不慢地駁斥了一句,武攸暨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當即閉上嘴不再說話。
相王微微皺眉,隨即,他迎著王鎮的目光,回答道:“拋開此事不談,近日來宮中和長安諸多流言蜚語,皆是有關禁軍作亂的,此事,你是萬騎都尉,難辭其咎。
王鎮,孤說句公道話,你確實做的有點過了。
不過你放心,定安公主和樂壽郡王都不過是戲言,不至於要你性命。就......先免去你的官職,去大理寺裡待一段時間吧,把你的心靜一靜。
你放心,等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後,孤會還你一個清白。”
......
“武攸暨?”
公主府後院的一間僻靜廂房內,太平公主席地而坐,長發從肩頭一直垂落到地麵,手裡拿著一卷佛經在讀,神情慵懶;等聽到侍女的彙報時,她才移開目光,疑惑道:“他腦子有病了?”
片刻後,太平公主坐上馬車,心裡想著武攸暨平日裡那種做作的姿態,以及他那天被王鎮毆打後終於壓抑不住的怨毒眼神,她不由得冷笑一聲。
“沒出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