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皇和她的江山美人(一)(2 / 2)

可她天性中有股倔勁兒,要做的事,誰都攔不住。

榮姝的視線從林杪身上收了回來。

升朝議事,照例樸實無華且枯燥。哪個地方出現了祥瑞——為女皇登基添彩頭,倉庫裡還有多少糧食——榮姝想開戰,就一直在關注。最後才是重頭戲,禦史中丞越眾而出,拋下一顆炸雷。

“錦衣侯李威和平陵王謀反案現已審查清楚,二人對罪狀供認不諱。請陛下下旨,擇日處死,以謝天下。”

“謀逆大罪,罪不容誅,梟首午門,暴屍三日!”榮姝看了國相一眼,對方那俊秀的長眉微微皺起。這對淵默如水沉穩似山的國相來說,是很難得一見的表情,榮姝頗有興致的欣賞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道:“宗室謀反,必然牽連甚廣,卿可慎察細究,勿枉勿縱。”

女帝話音剛落,莊肅的朝堂已不再平靜,若有所無的視線都落在了國相身上。

說起來,那平陵王的敏佳郡主可是林相的未婚妻。陛下說了要深查細究,勿枉勿縱,那敏佳郡主深陷其中,林相又能來得乾淨?

去年陛下拋開大理寺,不拘出身學識,另行組建禦史台,告密之風漸起,但誰也沒想到臟水會濺到國相身上,果真陛下厭煩了他的掣肘,準備痛下殺手。

林杪抱著牙笏紋絲不動,但榮姝察覺到他飛快的看了自己一眼——直視龍顏是為不禮。但他畢竟不同,他是陛下的王叔,還曾是皇子的師尊,這一眼足以說明很多問題。當年在宣德殿開延授課,他的眼裡素來都隻有太子小弟。榮姝這個旁聽生,就跟窗台上的一盆花,屋角的一座香爐一樣,從未引起過他的注意。

說實話,這一眼,榮姝頗為受用。

她看慣了這人

平日裡隨和矜持萬事應手的姿態,現在頗為期待看看他意外,憋屈,甚至慌亂的模樣。

“林相……”

“陛下,林相乃先皇所托輔政大臣,丹心可昭日月,陛下萬不可聽信讒人細說,冤枉棟梁。”

榮姝還未說完,便有人出列諍言。打斷帝王講話,當真史無前例。足見國相氣焰之盛,也足見榮姝這皇帝當得寒磣。

“那李玉齊身為禦史,明麵監察百官,暗地羅織罪名,大興冤獄,上至王侯下至貧民,人人自危,請陛下明察。”

……

一個兩個,三個——朝堂上嘩啦啦跪下一大片,站著的人屈指可數。國相年紀不大,黨羽卻不少。說來也怪先皇,後幾年纏綿病榻,對他過於仰仗,給了他做大的機會,

榮姝對此局麵也有準備,但事到臨頭,雖氣不慌。她問道:“我記得當年長沙王的謀反案是林相負責查辦的,當時的偉烈將軍李軒轅也是長沙王的女婿,敢問林相,這李軒轅當時如何處置?”

她的聲音並不高,但很年輕,沉穩而響脆的語調如同一個耳光,啪的一下,隔空扇過來。眾人緘默,甚至額頭微汗,當年那個反王的女婿可是格殺當場,棄屍街頭了。

那林相呢?難道真的要把國相下獄拷問?陛下就不怕他拿著先皇所賜天子劍,聯合諸侯,另立新君?

一時間,朝堂氣氛凝重的仿佛先皇駕崩。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林杪身上——看他會不會振臂一呼,廢君更立,或者乾脆一劍斬了這昏君。

榮姝的拳頭也默默攥緊了。

良久,林杪動了,他正身至殿堂中央,緩緩舉手,摘取了發簪,去掉了發冠,微微躬身,一頭烏油油頭發垂落到腰際。

“在陛下平陵王父女謀反案落定前,臣願閉門謝事,守身請查。”

眾人微微瞠目,榮姝也訝然,她已做好奮力一搏的準備,卻沒想到事情進展的這麼順利,順利到讓她反應過來,大覺沒趣。

女帝一臉惋惜,半真半假:“卿乃國之重臣,社稷股肱,暫且謝政乃是逼不得已,為洗刷卿之冤屈,也為正天下視聽,就委屈卿兩天了。”

林杪乾脆不答,他舉步走出宮殿,融進了紅日初升的輝光裡,背影翩然,不顯頹唐。榮姝暗道可惜,少了這麼個人,朝堂少許多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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