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府的知府大人剛睡醒就聽說外麵有人請見,結果帶來一看是個年輕的小婦人,拿著厚禮,陪著好話,一副恭順乖巧模樣。
榮姝按常理給了些許孝敬,緊接著便講明來意,表示自己要開繭行,笑著請求大人給自己開一張“牙貼”。
知府一聽,立即拒絕了:“不行,開繭行屬於暴奪蠶民之利,不僅可能影響繅絲產量,本官的官聲也會不好聽。”
榮姝知道這是借口。
她呼啦一下打開折扇替知府扇著風:“大人莫急,養蠶苦累,最緊要的功夫都在四五月,因為蠶隻在這個時候吐絲裹繭,過了這個時候,還沒抽完,那蠶可就咬破繭子變成蛾子了。”
“一個大點的蠶戶往往會有幾百斤的繭子,而您轄下也有幾千上萬戶的繭農,這麼多人家中,總會有些人手不夠,或青黃不接,病喪婚娶等急需要錢的大事。我出錢買繭,蠶民得錢,繅出絲來,商戶盈利官家得稅,這不是三全其美?大人放心,做生意講究個買賣自願,若人家不願意賣,我自然不會強逼的。若是強行消除“繭行”,隻怕平白造成不該有的損失。”
知府大人最初並不把榮姝放在眼裡,但那折扇上四個大字迅速吸引了他的視線,他的眼珠就隨著扇子揮動轉來轉去,最後還想伸手摸,但榮姝刷的一下又收了回去。
“敢問這扇麵……”
“林杪寫的。”
榮姝很爽快的承認了,知府瞬間肅然起敬。這誰啊,不僅能拿到相爺的親筆字還敢直呼大人名諱。
林相書法聲名遠播,連帝王都稱讚不已,但他為人嚴謹端肅,為了防止有些人蓄意討好獻媚,在身高位重以後,一應文書寫作隻用應製的館閣體,文章詩詞筆墨再無一絲泄露在外麵。
正所謂奇貨可居,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珍貴。觀這書法筆墨尤新,並不是林相舊作,而是近期親筆,那這小婦人到底是何等身份,跟林相又是什麼關係,這才得他另眼相待?
“秀外慧中”這個詞也算泛泛,但畢竟是對女性的讚美和好評,若這四個字從林相嘴裡說出來,那讓人不多想都難。
知府看看
這四個字再看看榮姝,看看榮姝再看看這個四個字,也不知道他腦補了些什麼,反正榮姝順利拿到了牙貼。
果兒在門外焦急的等待,兩盞茶後便看到了滿麵春風走出來的主子。“夫人,怎麼樣?”
榮姝單手一揮,二指夾著一張薄紙:“完美!”
繭行立即開了起來。絲鎮的繭子價錢也是議好的,蠶民一般不賣繭子,若迫不得已要賣了,往往是得吃點虧,因為沒的選,人等得蠶等不得,乾擺在那裡,過不了幾日,蛹把繭子咬破了,那就一文不值。
相對而言,榮姝價格給的很公道,所以有需要的人都樂意把繭子賣給她。這一趟她收獲頗豐,雪白的繭子在陽光下白盈盈的閃光,就像天上揉碎的雲朵。
果兒看的喜歡,恨不得跳進去滾兩圈,然而榮姝一把攔住了她。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隻雪白的繭舉起來照著太陽觀察:“小心,這裡麵都是蠶寶寶。”
“蠶絲是個嬌貴物件,有肥有細,這絲質量如何,全看當初繭子的質量,上等繭子圓潤飽滿體格碩大,繅成細絲,略微差一點的繅成肥絲,最下等的就隻能抽粗絲了。上織機的時候,細絲為經,肥絲為緯,織出來就是絲綢。至於粗絲,根本織不出綢子。所以絲綢質量如何,全看這繭子。”
果兒聞言立即後退了一步:“夫人,我們收的都是上好的繭子吧?”
“我多年沒接觸,眼力到底如何,有沒有下降,我也不清楚,而且繭子質量的檔次要等入水了,才能蓋棺定論。”
“入水?”
“嗯。”榮姝看看夥計們已經把大鍋水燒開了,當即命人把繭框抬過來。劈劈啪啪,嘩嘩啦啦,一堆繭子全都倒進了滾水裡。雪白的繭子就在水裡載浮載沉,載浮載沉。果兒瞠目結舌,一開始她覺得自己隱約聽到了繭子裡的□□和哭喊,後來她覺得自己聞到了大鍋裡的香味。
“夫人,你說這裡麵都是蠶寶寶。”
“是。”
“那你現在是要燉湯嗎?”
“……這個工序要浴蠶,可以把低劣的繭子挑出來。”
談笑容易,活卻難乾,抽絲是個辛苦差事,人要站在燒滾水的大鍋邊,片刻也離不得,幾升的繭子倒下去,浸潤了水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