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幾年難出一個,需要魁尾精通某項技藝,或是琴棋書畫,或是歌舞媚豔。
春回樓隻有一個嚴音,美貌不凡的同時,技壓同輩兩年有餘。
風塵便是技藝不夠出眾,但又有各自美感的人,她們隻能以色侍人。
至於丫鬟,都是些長歪了且沒人看得上的魁尾,一般都是端茶倒水。
丫鬟看似最好,其實不然——丫鬟隨主子,有些命好,有些命苦。
嚴音便是那一年的佼佼者,從魁尾到名伶,再到名豔一城的花魁。
花魁並不是永遠的,絢爛一時後黯然退場的比比皆是。
春回樓不是做慈善的,沒有拿到“應有”的回報是不會撒手的——當然隻是針對賣身的人,也就是她們這些魁尾。
運氣好的魁尾,攢夠了贖身的錢,褪去一身光環後,成了個僅有姿色,會點風雅,但無法自力更生的普通人。
運氣不好的魁尾,身不由己,連做普通人的資格都沒有。
嚴音本來是後者,因為她隻會彈箏——人都有聽煩的時候。
而周穆他們的出現改變了她的命運,兩年時間不僅她活得有滋有味,也更有憧憬——這才是人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
其他花魁可能要用儘青春才能存夠的贖身錢,她已經攢夠了。
她計劃於除夕贖身,在舊年翻篇的那一刻迎接她自己的新篇。
可惜,造化弄人。
……
嚴音鳴箏,淚水止不住地下流——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七兒看著淚流滿麵的嚴音,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也是魁尾,早於嚴音兩年,因其技藝生疏,又不驚豔,所以淪落風塵。
而她的妹妹九兒,晚於嚴音一年,不過她命好,遇上了成名的嚴音。
嚴音從未虐待過九兒,甚至把她當做姐妹,今夜還有意地支開了她。
所以嚴音於七兒而言,是恩人。
七兒看著門外依稀的人影,捏緊了手中的匕首,目光中帶著一絲決絕。
箏聲還在繼續,但有心之人能感覺到其將儘尾聲——密林的光點越來越大。
嚴音彈到最後,淚水已經止住了,她必須要麵對現實了。
因為密林的儘頭,那片越來越大的光點,近在眼前。
一望無際的山峰,白雲點綴在碧藍的天空中,不時還有飛鳥掠過。
是出口,很美——但她所處懸崖。
與此同時,九皇子推開了門,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美人。
嚴音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輕柔地撫摸箏,喃喃道:“再見了。”
或是再見箏,又或是再見人。
“嚴音?”九皇子確定說道,而後邪笑道,“來扶本宮入內。”
嚴音眼中露出一絲厭惡,緩緩說道:“我雖是青樓女子,但也絕不侍你這般人麵獸心,恬不知恥之人。”
“大膽,竟敢辱罵九皇子殿下!”甘公公就要衝進來卻被九皇子伸手阻止了。
九皇子被罵後看似麵不改色,但是語氣起伏很大:“這可由不得你……你既然敢對本宮不敬,那本宮也沒必要憐香惜玉,得懲罰懲罰你……”
九皇子無視了七兒的存在,滿臉淫笑地朝嚴音走去。
嚴音目光閃過一絲決絕,抓過箏台上的蠟燭砸去,然後猛然起身跑向樓台。
九皇子輕鬆躲開“襲擊”,看著嚴音的反抗怒火中燒,想要追趕。
七兒先行一步,拿著匕首攔了他的必經之路上,滿是嘲諷看著九皇子。
九皇子並沒有與她拚命,因為甘公公已經趕來了。
他輕飄飄的一劍,將七兒的秀頸劃出一道血線,而後收劍。
七兒倒下,她的頭朝著樓台外,看到了嚴音一躍,然後陷入了黑暗。
而嚴音跳樓,她感覺到風聲的呼嘯,還有一個人的目光。
她快速下墜,順著目光看去——是周穆,他來晚了。
嚴音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帶著最後一個念頭落入明水街河裡:
不過,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