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說穿了還不是整國家,實際到你老百姓手頭還有幾個錢嘛,大頭還是讓當官的刮走了,還社保!你那月月那幾個錢,夠你吃什麼?”羅昭全手裡夾著煙,人圍著石桌邊晃晃悠悠的轉,走幾步,猛的咳嗽幾聲,又對著下麵的荷花塘說幾句話:“說是扶貧老百姓,哪個來幫扶你?個人不勤快,鬼大爺來幫扶你!”
“那樣就算城裡人了噻,到了城頭你還焦沒有你飯吃?你那就是個人不懂享福!玩不成格!”在石桌邊嘿笑著撿花生米吃的人是王二,他上身穿一件暗紅色燈草絨,下身又隻穿了一條灰白色短褲,搞不清他到底是要過夏天還是秋天:“錢拿給你你想買什麼買什麼我看你還說得出這樣的話不?”
“你寡是在想!”羅昭全哼他一句,獨自麵對著夜色,不再開腔。
“想哪個不想,有錢的事都不曉得想還想啷個——喲!”黎書慧從屋裡出來才發現朱慧芬家屋簷下還坐了兩個人,細看清楚,竟是河底下封增銀和席文華,兩人剛才隻是點煙聽樂並不出聲,屋裡背光,便這才看清他倆,黎書慧很是驚訝:“這陣了你兩個又怎麼在這裡呢?”
封增銀是老張未出五服的老表,見了嫂子,理應站起來散煙說話:“下午走公社辦點事,轉來路上正好碰著他們,喊搭把手送轉來,又喊在這兒宵夜,整的我們還不好意思呢。”
“有哪裡不好意思,你還是黃花姑娘呢,吃頓便飯有什麼要緊的,你們不在我們不也要吃飯嘜,還特意為你們做呢?”王二在壩子邊大聲呱唧的嚷著,他是嬉皮笑臉慣了的,不論男女老少,不論玩笑說得說不得:“老表老表兩頭跑,在我這兒不好意思那你等哈兒跟你嫂子一起到她屋裡吃飯去吧。”
“你屋頭有個那麼會做飯的婆娘,在你這兒吃頓飯還怕把你吃窮啦!”黎書慧啐了他一口,拒絕了封增銀的點煙,大步往吳秀珍灶房去。剛才幾人說話的功夫,她的豬草已經剁完,搬到鍋裡煮上了。
那屋極小,多兩人就轉不開身,站在門口,裡頭一切一目了然,一個灶頭,一口石頭做的大水缸,水缸板上幾副碗筷,再無其他。
“這麼晚了還在煮豬草啊?”她走進去,吳秀珍正坐在灶膛前的矮板凳上剝豆米,邊上圍一堆淋過雨的小樹丫和枯草,灶上大鐵鍋裡尖垮跨一鍋豬草,按那柴火,沒有兩三刻鐘無法完成了。
“二娘來了,吃飯沒有,這裡坐,我剛回來呢,中午沒煮豬食,下午就沒吃的。就是我回來隔壁大娘說呢,我看屋裡枕頭上有幾個吃的,還有雞蛋和小米,你怎麼這樣下細呢。”她輕微顫抖過後抬眼看人的眼睛裡仿佛如夢初醒,見是黎書慧,立即起身將矮板凳遞過來給她,自己順勢坐在後麵潮濕的樹枝上,這時的她又回到了平日裡那個溫順隨和的吳秀珍,一點兒不見中午那副大廈將傾的惶恐模樣。
“我吃了,這麼晚了豬草明早再煮吧,你這要煮到幾點呢。”黎書慧目觀了一圈灶房後才在板凳上坐下來。灶頭那邊有兩雙碗筷,一副用過了,一副上麵擱了筷子,裡頭裝著甜酒煮的三個雞蛋,水缸板上中午她拿來的竹筐子裡已經空無一物:“我中午來你就沒人了,毛兒摔了要緊嗎,醫生怎麼說,哪裡摔著沒有?”
“大事倒沒多大事。”她再說起早前的事,麵上也沒有之前那樣的窘迫尷尬了,隻千恩萬謝的感激樣:“上午說手腕痛倒不要緊,隻是上午摔了一跤,木頭板把兩條腿砸中了,恐怕要修養一陣,沒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