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恁大,中午再看。”信好說著,也停下來站著,天太熱了,還要在這包穀林中煎熬,已經穿了長衣長褲,可露在外麵的手和脖子依然不幸遭難。頭上的草帽也遮不住太陽,幸好還能借它搖晃出一點點風來。
忠傳也熱得厲害:“中午恁大的太陽不在屋裡睡個午覺,到溝裡頭晃什麼,這會兒天熱,蛇最喜歡往河溝竹林那種陰涼地方盤著,不要去了,在家裡睡覺吧。”
“不遠,就在溝裡頭,去耍哈兒就轉來。”
忠傳:“你恐怕在坡上看西瓜看得累了,整天像犯人一樣讓你守在那裡,現在得空了又要到處跑了是吧。”
他笑答:“你們睡你們的噻,我們出去耍哈兒。”
忠傳就不再說話了,任信好自己拿主意去。可他什麼也沒說,默默扇了會兒風,又繼續把包穀杆子往背夾子上抱。
等他把杆子抱的差不多,忠傳也放下刀過來幫忙,人鋪在杆子上壓實了,順手把木條迂過來,繩子穿過木架,一人在前麵用力拉,一人在後麵使勁壓,直到把杆子整個綁的結實。王黑娃看著信好累的費力,猛的縱身就從那田埂上跳下來要幫忙。大約比扁擔還高些,隻是他向來躥慣了,跳下來仿佛平地走路一般,再三兩下躍過幾塊紅苕地,眨眼便到了跟前,也幫著使勁壓上來。
可他壓的太邊上,反倒幫了倒忙。
“你格老子……”忠傳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原本這一架子信好就抱的多壓不住,他往邊上一壓,反而杆子都從他這邊跑出去了。他嘿嘿笑著,又趕緊大把大把的抱著往中間挪,汗流浹背的信好趴在上麵看他的眼神仿佛要活埋了他一般。
“還要往這邊抱,還往這邊……夠了!夠了,一會兒又多過去了,說你不聽是不是?是不是?你硬是。”
信友在上麵看忠傳抽杆子嚇黑娃,咧嘴笑了兩聲,也照他的模樣往下一跳,往他走的路跑過來。兩個調皮將左右拉著扯著,包穀杆子徹底偏向一邊去了。
“煩不煩!不熱啊你們!”信好大吼,也抽了杆子出來要打他倆,王黑娃猴子似的躥開了,信友也蚱蜢一樣前後直跳,嬉鬨間隱約聽到他輕輕‘啊’了一聲,人隨即彎下了腰。
忠傳的注意力還在黑娃身上:“喊你不要在地裡跑,到處都是包穀尖尖等會兒踩上去了我看你奶奶來找哪個負責。”
他已經站的老遠:“正好,免得還要天天背個背篼出門曬太陽。”
“姨娘。”信友站起來喊忠傳,五官皺到一處去,右腳微微的曲著,一手手裡提著褲腳,一手無助的捂著腳心,又一麵委屈的看看王黑娃和信好,大叫著:“流血了。”
忠傳奔到他身邊蹲下來查看那隻腳,一旁的紅苕葉上已經有不少血滴。被包穀杆子戳中的地方正是腳心,此刻已經皮肉模糊一大塊,口子不小,但應該不深,傷口邊緣還紮著一塊兒青杆和幾粒濕潤的泥土。
“逮點黃荊葉苦蒿來。”她回頭吼信好,自己抱著孩子大步走到附近稻田澆水給他洗傷口,臟東西能清理,血一下子卻沒辦法止住,懷裡的人竟然沒哭,隻時不時的抽氣兩聲,一雙眼睛彎作一團眨也不眨的盯著。
原本的計劃是母子兩人割到十點半收場,這才將將十點過,忠傳已經匆忙抱著孩子回去了。地裡那亂七八糟一堆仍由信好負責運回去,虧得王黑娃幫忙,東倒西歪,總算能搖搖晃晃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