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2 / 2)

失控降臨[末日] 不官 11049 字 11個月前

讓他想起了被處決的基督。

“你看!”

注意到粗木上的斑駁,寧風指著那裡:“有血跡和釘子!”

幾個人仰起頭,木頭上有幾個歪歪斜斜釘上去的鐵質釘子,大概是過了太久了,鐵釘早已生鏽,末端顯現出暗沉的綠色。綠色邊緣,暈染開一層又一層早已乾涸的深紅色。

仿佛,真的有人曾經被釘在上麵過。

夏讓塵盯著鐵釘和血跡的交界處,沒有來由的,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腕傳來了一陣劇痛。

安德烈和齊念都被十字架吸引了注意力,隻有寧風注意到,夏讓塵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不過,指揮官的手腕很乾淨,什麼也沒有。

“咯咯咯。”

有笑聲由遠及近,寧風被嚇得不輕。

有一個小男孩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七八歲的樣子,笑起來有濃濃的酒窩,虎牙露在外麵,雙手搖擺著向他們跑來。

如果是在基地,這大概是非常可愛的一幕。

但是這裡不是基地。

這裡是廢棄了多年的扶仁醫院,本不該有人類,隻有數不清的屍體和喪屍。

更何況,小男孩的周身還籠罩著一層淺淡的光亮,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能夠看見他身後建築的輪廓。

生命檢測儀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不是人類。

“彆動。”夏讓塵警告。

小男孩越跑越近,黑洞洞的幾個槍口在他出現的瞬間齊刷刷對準他,他臉上卻始終沒有出現任何應該有的畏懼表情。他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徑直咯吱笑著向他們跑過來。

十米……

五米……

兩米……

夏讓塵扣動了扳機。

子彈徑直穿過了小男孩的身體,沒有穿過皮肉應該有的緩衝,沒有鮮血流出來,沒有痛苦的尖叫。

同時,小男孩徑直穿過了他們所有人的身體。

“媽媽,快過來!”

他朝後麵揮著手,原本他走出來的地方走出來很多人,全部都是他這樣半透明的人。

“我的天……”

寧風睜大了眼睛,他認出這些麵孔中,有些屬於那些割裂的屍體。

人越來越多。

生命探測儀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動靜。

“烏托邦幻境。”

他聽見了夏讓塵的聲音。

寧風愣愣看著這些人,晚了幾秒才反應夏讓塵說的是什麼。

很早以前,唐博士曾經提起過一個猜想。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審判者,災難本身是逆天而行,太多死去冤魂的執念會將他們永遠留在死去那一刻,也會將審判者困在那裡。

這代表著,審判者在審判眾人的同時也會被眾人審判,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因為猜想太過於荒謬,被基地戲稱為烏托邦幻境。

除了唐博士,根本沒有人相信烏托邦幻境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此時此地,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卻明白地告訴所有人,這個猜想是真實存在的。

那麼,審判者究竟在哪裡?

人群分散到三個方向,夏讓塵說:“齊念左邊,安德烈右邊,寧風,你跟我走中間。”

“可是,萬一它們是故意分開我們……”

齊念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一幕對他而言遠比喪屍恐怖。相比於具象化的威脅,未知更為深不見底。

夏讓塵掃了他一眼。

齊念的話音戛然而止。

他知道他們必須這樣做,這一次行動本就是必死局。隻有把握住唯一的機會,他們才可能活著回到基地。

而且,指揮官有權在行動中殺死不服從命令的人。

夏讓塵提出的指令,沒有人有違抗的權利。

齊念舉起手,認輸:“遵命。”

寧風跟在夏讓塵的身後,落滿塵土的街道從未像此刻一樣讓他感到不適。

夏讓塵身上有很重的火藥味,作戰服上有斑駁的血跡,大概是喪屍濺到他身上的,這導致跟在他身後的寧風總能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但是走著走著,寧風突然聞到了一陣奇怪的味道。

像是花香,悠悠的,蓋住了血腥味。

心神跟著蕩漾開,寧風的腳步輕盈起來。恍惚之間,他仿佛回到了基地,回到了很小的時候,他指著畫本上的圖片,問老師:“老師,這是什麼?”

“那是花。”

“花?”稚嫩的童聲疑惑道,“什麼花?”

“那是玫瑰,災難降臨前,世界上有很多玫瑰。”

“啊,要是我有機會見一見玫瑰就好了。”

夏讓塵停住了腳步,寧風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記憶中畫本裡紅豔的花朵在他的視線中鋪展開。

全部都是玫瑰。

半透明的人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玫瑰花叢的正中央,長椅的中央,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半透明的,他鮮明地出現兩個人麵前。

背對著他們,寧風看不清他的五官,那個人左手舒展開,搭在椅背上,姿態閒適。

他穿著一件很長的白色大衣,整個人看上去格外乾淨。

柔軟的黑發垂下來,那個人微微仰著頭,露出一點潔白的肌膚。

骨節修長的手指垂下來,輕輕點著節奏,仿佛空氣中有一支隻有他能聽見的歌曲。

唯一突兀的,是指甲。

他的指甲被塗成了黑色,中指上有一枚銀質的戒指。

不見儘頭的玫瑰匍匐在他的腳底,他宛若聖潔的神明,在接受眾人的膜拜。

俗世的敬仰不值一文,他有著睥睨一切的神性。

寧風渾身顫抖著,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很難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境,沒有恐懼,沒有興奮,甚至沒有恍然。

就像是在某個清晨光腳拉開窗簾,目睹了一場落雪。

很寧靜。

有一種讓人落淚的衝動。

寧風站著,一時竟然都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那個人長久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似乎有所察覺,微微偏過了頭。

光格外偏愛他,在他的臉上描摹出驚心的輪廓。

他的目光徑直落在夏讓塵身上,仿佛這裡隻站著夏讓塵一個人。

漆眸的眼眸沉著溫柔,濃鬱到化不開,他提起唇角,是神在憐憫世人。

“一百年,”那人開口,若初雪落在鬆柏之上,“好久不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