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的弧度放大,是奸計得逞之後的順心如意。
不過,很快,那一抹笑意淡下來。
“如果我真的這麼重要,為什麼你現在才肯來找我?”
夏讓塵沒有回答。
玫瑰察覺到他的靠近,彎折的程度更甚,幾乎是臣服在他的腳邊。
“為什麼要發出那條訊息?”
審判者搖頭,無奈道:“我以為,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為了我?”
夏讓塵步伐邁得很大,談話之間,已經走到了審判者的身前。
饒是有寧風的預告,他的視線在落在審判者身上時,仍然意外地頓住了。
在寧風說他的心臟被戳穿的時候,夏讓塵以為,戳穿的武器是刀劍之類的。
事實並非如此。
一根足有小臂粗細的深綠色枝蔓從背後穿透了他的心口,連接處的血跡遠處早已乾涸,近處卻新鮮依舊,隨著他的呼吸,皮肉被刺穿,汩汩新鮮的血液流淌而出,給深綠平添了觸目的紅。
那株植物仿佛從他的體內吸取到了養分,長長的枝節讓他牢牢纏繞在長椅上。
唯有一根纖細的,繞過他的右手,貼著手長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觸目驚心。
審判者對夏讓塵的愕然並不意外。
他依舊坦然地望著夏讓塵,隻是被纏住的右手蜷曲,指腹柔柔劃過嬌嫩的玫瑰。
“是。”
這是在回答前麵夏讓塵提出的問題,他倒是對夏讓塵有問必答。
“為什麼?”
夏讓塵問出口,尾音難得有些顫抖,仿佛暴露了他內心的波動。
“曾經有個人和我說過,你等我三年,三年後,等我處理完外麵那些爛攤子,就回來找你。”審判者眼底無限悲傷,“我信了他。”
這個人是誰?
夏讓塵幾乎要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但是這句話卡在喉間,哽咽住了。
他是知道答案的,他沒有辦法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我等了他三年,又三年……”審判者顧自說道,“太久了,我突然察覺,等待是如此漫長而痛苦的一件事。如果當初知道,我就不答應他了。”
“也許那個人,早就把你忘了。”
夏讓塵站著,審判者坐著。
審判者仰視著他,漆黑的眼中終於籠上了一層水汽。
“你說得對。”
這一次,審判者沒有補充,而是陷入沉默。
“去年的那隻喪屍,是你放到基地的。”
夏讓塵的語氣沒有疑問,是個簡單的陳述句。
他走近審判者,不動聲色擋住了他身後的寧風。
“那條訊息,也是你發出給基地的。”
“為什麼是現在?”
審判者眼中的水汽頃刻散儘。
一層堅硬的、冰冷的物質再次浮上了他的眼眸。
“什麼現在?”
夏讓塵的下一句話接上:“你已經等了一百多年了,為什麼現在才想到給基地給短信?”
審判者的眸色深沉,那層偽裝終於褪去,露出了血淋淋的皮肉。
煽情的故事走會結局,揭開華麗的外袍,內裡早已滿目瘡痍,不忍直視。
夏讓塵盯緊那雙眼睛,質問他:“去年來的那批人,既然你想要確認他們是不是我,你肯定會帶他們來這裡,他們人呢?”
審判者突然發出一陣悚人的大笑。
他笑得如此用力,以至於心口的血跡臟汙一片,甚至滴在了他乾淨無暇的白色大衣上。
“你來這裡,是為了問我這些?”
夏讓塵抓住了他的頭發,膝蓋跪在枝蔓上,逼近他,強迫他抬起頭。
居然是實體,有著溫良的觸感,似乎與活人無異。
審判者被迫仰起頭,他的發絲落在夏讓塵的指尖,酥麻一片。
他仰視著夏讓塵:“神愛世人。”
“可你根本不是神!”夏讓塵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把槍抵在審判者頸側,“你是個怪物,連人都算不上。”
審判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喉底發出一陣輕笑,夏讓塵的手能感覺到顫動。
“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我愛世人了?”
墮落的耶穌撕下麵具,露出了撒旦血淋淋的麵孔。
一雙眼睛將夏讓塵活生生沉進去,分明是蠱惑的,說出的話語沒有溫度。
審判者抬手,隔著夏讓塵的手,握住了那把槍。
長袖順著他的手臂垂下,隱約露出了手臂。
那條手臂上纏著繃帶,靠近腕骨的地方有大團的血色。
夏讓塵瞬間想到了十字架上沾血的釘子。
“如果殺光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人,換他重新回到我的身邊,我不會猶豫。”審判者的食指搭在夏讓塵的食指上,微微仰起頭,將自己最脆弱的脖頸獻祭在夏讓塵的眼前,“開槍啊!”
夏讓塵握住那把槍,居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是他麵對無數的喪屍,也沒有過的情緒。
“殺了我。”
他本能想要後退,但是審判者握住他的力道非常大,竟像是要活生生捏碎他的腕骨。
“他們死了。”審判者冷冰冰說出四個字,“你不是問我,去年來這裡的那幾個人在哪裡嗎?他們就在你的腳下。難道你以為,我會讓除了你以外的人活著走出這裡嗎?”
砰!
夏讓塵的手指下意識用力,子彈穿過審判者的身體,打在建築的外牆上。
灰落下來,簌簌一片。
審判者看向他的眸色深沉了幾分,夏讓塵從中捕捉到了些許的黯然。
“你看,”審判者語帶嘲諷,“你根本殺不死我。”
“沒有人能殺死我,讓我永生的,是被我棄如敝履的螻蟻。”
“瘋子!”
“我當然是個瘋子,也不看看是誰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樣子?”審判者一字一頓,幾乎是咬牙切齒,之前平和的模樣蕩然無存,“難道,不是拜你所賜嗎?”
審判者反手抓住了夏讓塵的手腕,一改閒適的姿態,罔顧桎梏他的枝蔓,探身向前。
“彆浪費時間了,為了一條發不出去的通訊,和我廢這麼久的話,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