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1 / 2)

第二日,日頭高懸,一改連日來的陰霾淒冷,恰逢難得的爽利天氣。恢宏的門樓飛簷上仿佛鋪了層金光,疏朗的光照淡淡地籠著一眾富麗的府殿,兩重朱漆大門向外大敞,鐵葉鑲邊,密布的金釘時不時地閃著奢靡的冷冷光澤。

正門左右雄踞著兩座石獅,一襲紅氈鋪地,從外蓋過青玉台階徑直延伸至南麵正殿。辰時六刻還未到,府外早已是車馬盈門,諸多官眷貴子華服盛裝,互道寒暄,笑語盈盈著相攜而入。

“三皇女的宅邸我瞧著也算是京都的獨一份了。”趙家小公子趙宋枝驚歎道,祁宴眼皮微掀,有些瞧不上他這副咋咋呼呼的模樣,隨口道:“那你不如趁此機會去親近三皇女,掙個王夫當當~”

“那還是宴哥哥身份更般配些。”趙宋枝低頭絞了絞帕子。他現今雖是驃騎將軍家的公子,但也差了許多,等祁宴年滿十八襲了縣主,就更比不得了。

“彆鬨!我可惜命著呢··”這一份兒尊榮他可不稀得要,指不定哪天就到頭了。這話說得有些大膽,祁鈺聽得心驚肉跳,在前頭與眾貴女談笑的趙覓也瞥了他一眼,祁宴才自覺有些失言,有些不情願地閉了嘴,跟著引路的侍人由東路穿過玉石拱門,來到海棠苑。

園內環山銜水,前有奇巧假石林木,秋意深深,廊回路轉間,沿路芙蓉風姿乍現,一道如新月般的白玉橋橫跨碧清湖麵,那湖岸邊的亭台水榭處皆設有宴席,現下已是賓客滿座。

眾多官家公子們聚到一處,麵上斯文有禮,言語間卻也免不了一番暗暗攀比。“宋枝,雖說你母君前些時日升了官職··可這眼光倒也不至於放得這般高吧。”宣遠伯家的二公子意有所指道,順著趙宋枝的視線望去,對麵的樓閣高台處,似是遠離了周邊喧鬨,隻有一名女子神態憊懶地半靠在美人榻上,頭枕著青玉抱香枕,似乎睡熟了,雲絲聯珠孔雀紋的衣袖早已鬆鬆滑落,露出一截如嫩藕般白皙的手臂。

“我··我不知道她是誰··就··”趙宋枝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馬上羞窘地看向彆處,然而幸好其餘人的注意此刻

也不在他身上,而是儘數被新來的賓客吸引了去。

隻見入席的這位公子體態修長,束發金冠,一身蓮青鏤金廣綾長衫,外披羽緞鬥篷,麵容深邃而揚厲,周身都透著矜貴的清冷氣質。

“他怎麼會來?真是不守禮法!”

“守喪期已滿,聖上準他可以再行婚嫁的。”

“他生得可真美,難怪當年能名動京都···現在都年方二十了吧?”

“我舅父說他雖以鰥夫自居,但行事荒誕的很··”

周遭的少年們紛紛竊竊低語起來,神色各異卻又難掩好奇地偷偷打量他。

蕭景深從小千恩萬寵著長大,性子灑脫慣了,再加之十六歲時由家族聯姻嫁了個文弱妻主,結果不到兩年卻守了寡,他的父君安平郡王出於補償的心思,對他許多出格之事都鮮少過問。

他也不大將旁人放在眼裡,時常與女子廝混度日。自嫁人後也極少再回京都,這回隻不過是湊趣兒罷了,他倒沒想到,才一年半載的功夫,竟是變動極大。曾經的顧大將軍府一夕之間隻剩下滿地的斷壁殘垣,而顧家那位與他才貌齊名的大公子也被貶入奴籍,生死難料。

但凡是落入三皇女手中的男子,基本是沒有活路的。蕭景深不理會那前麵引路的侍人,兀自尋了個清靜的位置坐下。他剛剛也注意到了高台上的女子,不知為什麼,倒是感受不到他胞弟曾說的想要退避三舍的恐懼,而隻是想多看一眼,看清楚些,或許··還恰好是他歡喜的長相呢···

在意識到這個想法時,連蕭景深自己都有些訝異,他勾唇笑了笑,狹長的黑眸泛起點點淺薄的笑意,大概是席上的女子都有些難以入眼吧。體態臃腫的、品性正直而略嫌呆板的、故作風雅卻處處言行輕浮的,蕭景深一眼掃過去,基本就是這般光景。

他命人拿了壺酒來,自斟自飲,沒一會兒竟是覺得有些醉了。

“郡子可要去客房歇息?”一旁侍立著的侍人上前柔聲問道。蕭景深墨眸微抬,帶著幾分微醺的散漫,無聲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是府裡的侍人?”

薑鳴心裡一驚,手也不自覺地暗暗攥緊,隻匆忙點了點頭。其實他來時便有些

後悔了,尤其是在席上撞見周眉兒時,這番退縮的念頭便越發強烈。而且他最近總是體乏嗜睡,怕是已有了身子,思來想去,又想起俗話說高枝兒難攀,官家小姐都甚是薄情無義。他既有了子嗣傍身,還不如安分守著周玉茹那老女人,也能確保下半生富貴無虞。

薑鳴隻想尋個機會快快離席,早些脫身,他直覺這回的情形並不簡單,而那個桃侍郎何故要憑空幫他?想通這一點,薑鳴便越發後怕。

“這麼慌張作什麼··看你這相貌,應該是她的內室宮人吧?都說她性子暴虐,那在房中待你如何?”蕭景深支著下巴,言語依舊毫無顧忌。他倒是莫名地起了幾分探究之心,即便知道眼前這個貌柔秀美的侍人不會說什麼實話,但還是想聽聽。

“郡子真是高看了!他哪是什麼內室宮人,這賤蹄子就是下奴的娘在農莊時納的侍郎!”周眉兒剛應付完幾個做派風流的貴女,連忙奔了過來。

這回可叫他捏住把柄了!這賤蹄子,虧他娘平日裡總是護著他,好吃好喝地供著,竟還生出異心來了!

“哦··”蕭景深頓時失了興趣,也不大願意聽這等俗套的後宅戲碼。況且周眉兒聲音也因著激憤而有些刺耳,招來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和打量。

不曉得的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祁宴趁著沒人注意,趕緊起身離席。“你作什麼去?”祁鈺連忙拉住他,擔心地問道。

“哎呀,多飲了幾杯···你要看我出醜嗎?”祁宴不耐煩地甩掉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去。剛剛席上的果酒很好喝,吃食也合心意,他又沒相看到中意的女子,無聊的很,就吃得有些多了。

“快,去跟著二公子。”祁鈺還是怕他一個人會惹出什麼亂子來,對身邊的小侍吩咐道。

“不必了,就讓這兩人跟去吧。”蕭景深抬手按著太陽穴,邊走邊說道,他被周眉兒這出事兒擾得有些心煩,少年在他耳邊聒噪極了,大有一副想求他將那侍郎治罪的架勢。無意間,蕭景深回眸去看遠處的高台,竟已是空無一人,僅餘的幾絲耐心便也消耗殆儘。

“那勞煩郡子了,多謝。”祁鈺微低下頭,客氣地行了一禮。

“不必。”蕭景

深酒意上頭,正好打發了這兩個侍人,也可以重尋一處清靜。

薑鳴鬆了口氣,急忙作勢去尋那祁二公子,而周眉兒瞪著眼兒,麵上極為不甘心,跺了跺腳也緊跟了上去。兩人出了海棠苑,路上又是一通拉扯,“賤蹄子!你還有臉回我娘院裡?我回頭就告我娘,說你弄了一身侍人衣裳想偷人!”

“嗬,你去告吧。我身上可懷了你娘盼了多年的女兒!看她會罰我嗎?”薑鳴冷笑道,眼中鎮定自若。

周眉兒瞪大了眼睛,往他小腹處迅速看了一眼,磕磕巴巴地嗬斥道:“誰,誰知道,你這肚裡懷的是不是我娘的種!說不定,說不定··就是同哪個野女人偷來的!”

幾回爭吵後,兩人皆是忘了什麼所謂的祈二公子,尤其是周眉兒,在廊下鬨得臉紅脖子粗的,隻抓著薑鳴不放。

“這不是剛剛的小美人兒嗎?怎麼跑這兒來了。”江爾嵐從前廳走出,拍著手笑道,她身後還跟了幾名華服女子,皆是眼神輕慢,舉止輕浮的做派。

這品秋宴還是一如既往的乏味,那些個大家公子她看了個遍,雖各有姿容,然而卻個個端著架子,也無法隨意招惹,還不如她皇姐府裡的侍人,個個水靈又乖巧。

“五,五殿下··”周眉兒忙不迭地行禮,當下亂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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