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著過了兩三個時辰,眼邊的郊野漸趨退了去,牛車從大道上一折,載著幾人穿過狹長的巷道,沿路開始看到些鋪子,掛著布,用一根竹棒高高地支起招牌,有肉鋪,有簡陋的粥鋪茶館,也有許多鄉下的農戶挎著竹籃,沿街叫賣著自家地裡摘來的蔬菜果子。
“再繞個彎,就到江左錢莊了!那是咱們鎮上最大的錢莊,最是有名了。”李青水興奮道。她先前路過時,看都不敢多看的,那錢莊門口總也停著些鎮上大官、員外的車馬,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哦。”江盛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注意力顯然不在於此。
隨著牛車往前駛去,街邊越發地熱鬨了,前路看到了兩三駕馬車,在擁堵的人流中緩緩地行著。“哎,讓一讓!讓一讓!”李青水大聲地吆喝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手裡的鞭子。
大約行至鎮上的繁華地帶,街邊商鋪鱗次櫛比,也一掃方才的簡陋,門麵皆裝點得極為大氣雅致。尤其是一家首飾店,放眼望去,店裡擠滿了出身富裕的少年郎,大多麵容秀白,身著錦羅綢緞,皆打扮得極為精致,身邊陪同著一二小廝,歡聲笑語地細細挑選著釵環首飾。
門外也因此停了好幾抬轎子,擋了半條街,牛車路過時幾乎如螞蟻般在人群中一點點地挪動著。
江盛嬈遙遙地往那首飾店瞥了一眼,同樣眼神熱切的還有李青山,他含蓄地看了看,臉上又露出些卑怯,目光飄忽了會兒,故作無意的模樣。然而牛車行地太慢了,他又忍不住抬眼頻頻往首飾店瞟去。
所以女尊世界的男人對衣服首飾應該是很感興趣的?
江盛嬈思量著李青山的反應,又望向他身旁的少年。而少年大抵是因為人多,隻好奇地看了一眼,便興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他垂著眼,在一片吵吵嚷嚷的叫賣呼喝聲中,頂著一張被炭灰塗得黑黑的俊臉,望著手邊淡黃色的秸稈,兀自有些出神。在女子不加掩飾的注目下,他嘴角輕撇,似是回過神來,卷翹纖長的睫毛忽而扇動了幾下,琥珀色的鳳眸直視過來,四目相對,他神色淡淡道:“你看夠了沒有?”
一張黝黑
的臉還有什麼可看的嗎?顧照寧不大明白為何女子望著他的眼神中一會兒有些興奮,一會兒又透著些思慮。
“沒有···”江盛嬈脫口而出道,在少年臉色徹底冷下來之前,又連忙找補道:“我隻是看你穿得單薄,就想著··既然到了鎮上,就順便再置辦些過冬的物件兒回去吧。畢竟,今天立冬了呀。”
女子語氣誠懇,像是很會過日子的賢良妻主,隻那雙明媚的桃花眸欲言又止地望著他,帶著散漫的笑意。
什麼···少年一聽她提到立冬,眼神就有點亂了,臉色冷冽地撇開了視線,很快就低下了頭,用木簪束起的墨發被風吹得有些毛茸茸的。
江盛嬈突然覺得如果他還有一對毛耳朵的話,現下可能已經立起來了。
按照書裡番外說的,年少時的顧家小公子每一年立冬都會在院牆邊的大樹下悄悄許願,希望有人能記得他的生辰。
“是啊,我知道鎮上有幾間極好的成衣鋪子,那料子說是從府城運來的,最是襯小姐身份了!”李青水眼瞧著錢莊就在不遠處,心裡樂得不行,仿佛夫郎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牛車緩緩地停下,夾在幾輛馬車中間顯得有些寒酸突兀,江盛嬈從車上利落地跳了下來,那門口的侍衛瞧她雖衣著樸素,卻姿容清豔,舉止也透著些矜傲貴氣,便也未有攔阻。
她為圖方便,出門時從府庫裡拿了兩張小額銀票,一張麵值十兩,另一張麵值五十兩。錢莊掌櫃是個細眼厚唇的中年男子,長相敦厚中略帶幾絲精明,小眼兒不著痕跡地往江盛嬈身上一掃,倒是很爽快地就替江盛嬈兌了銀票。
江盛嬈用包袱包好兌來的十兩銀子,轉身就要往外走去,迎麵卻被一小廝模樣的青衣少年出手攔住,他氣衝衝地朝著那掌櫃罵道:“你這老刁夫,都能給她兌銀票,我家公子的銀票怎麼就不能兌?!”
都能?她現在看起來是很窮困潦倒嗎···
“小郎君莫動氣,先前就同你說過幾次了,那張銀票數額大了些,你家公子又身為男兒,老朽實在不敢做主呐。”
“你!我家公子可是平州的··”那藍衣小廝眉頭一皺,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被一道清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