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還是不肯說,那就休怪為父狠心了···來人呐!杖打五十!不說就繼續打!不信撬不開你這張嘴!”裴老太君那雕花楠木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杵,惱恨道。
“來人呐!人呐?都死了不成?!”裴老太君朝外喊了幾聲,等了片刻,卻無一人前來,祠堂內除了燈花偶爾劈啪濺開的細微聲響,竟是寂靜極了。
隨口的一句叱罵,裴老太君卻萬萬沒想到,堂外除了被喊去撲火的,剩餘的那些個侍衛確實是死的死,傷的傷,此刻正橫七豎八地躺在外頭,哀嚎呻|吟不斷。那吳三娘在府外已候了多時,一等東林齋失火,便帶著一眾江湖人士手持刀劍,飛簷走壁地闖了進來。
江盛嬈捂著少年的眼睛,驚歎於書裡這幫人的凶殘程度,竟然真刀真槍地上,眨眼間手起刀落,手指胳膊在空中齊飛的。
一個隻圍了塊腰兜的魁梧女人,胸膛赤紅,手上舉著一把大彎刀,割麥子似的殺急了眼,看到江盛嬈和少年就顛顛地衝了過來,“武家妹子!這是自己人!自己人!”吳三娘連忙上前攔道。
江盛嬈歎了口氣,問道:“三娘,林梓柔在哪兒?”
不得不說,她這回是頂著林梓柔的身份進府的,因為本書女主林梓柔,是個路癡,那點兒拳腳功夫比她還差。而她的身邊人又大多是市井女子,或是草莽出身的大老粗。是以,為求穩妥,這放火燒宅的事兒就分到了她的頭上。
“哦,梓柔妹子帶了些人手從祠堂後門潛入去找照元公子了。”
江盛嬈:“···”殺人放火樣樣不沾,白蓮人設永遠不倒,你女主還是你女主。打衝鋒腳軟,英雄救美永遠衝在第一線,你女主不開後宮誰開後宮···
那裴老太君暗覺有異,才轉身,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柄寒光凜凜的大刀,“大膽!是哪個該死的賤奴··”
“老刁夫!你要是不嫌命長,就彆出聲兒!”吳三娘低喝道,一使眼色,後頭跟來的人便利落地用麻繩將裴老太君捆了起來,末了,為防他呼救,還找了塊粗布堵住了嘴。
“唔唔唔··”
“快跟我們走吧,顧主夫。”吳三娘攙起顧氏
,按昨兒商議好的,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他們現下隻要趕快分頭從東西兩麵的府門出去,外頭就有馬車接應。
豈料那顧氏卻隻是搖了搖頭,啞聲道:“你帶··你帶照元走吧,不用管我···”
“這,這···”吳三娘江湖闖蕩多年,也可謂是見多識廣,現下是全然不懂了。這渾身上下都被打得沒一塊好皮了,再呆下去怕是要丟了性命,還不肯走?
“···父親,跟我們一起走吧。就算,就算是為了不讓哥哥擔心。”少年從那些五大三粗的女子中走出來,開口道。
顧氏倏然間抬起了頭,如古井般死寂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他望著那麵前的少年,半晌,才顫聲道:“照寧?”
吳三娘的眼兒更是瞪得比銅鈴大,他瞅瞅顧氏,又瞅瞅那戴著麵紗的少年,才反應過來照元公子竟然還有一個弟弟,這倒是比他說的那些話本兒還要出人意料··那這位盛小姐又是什麼身份呢?他弟弟的妻主?
“快走吧,顧主夫。”江盛嬈作為本書讀者,知道這又到了誤事兒的煽情環節,催促道。
江盛嬈這麼站出來一說,連顧氏都微微瞪大了眼眸,毫無血色的臉頓時僵住了,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可能是在夢中。
“殿···殿··”顧氏張了張嘴,那聲殿下還未叫出來,就見那女子說了聲“冒犯了,顧主夫”,緊接著,竟是攔腰將他抱了起來,一行人按計劃往西麵府門而去。
而彼時,東林齋的火終是撲滅了。
裴家主母又一路急急忙忙地趕到後苑,四下張望,竟是無人。“世侄女?世侄女?”裴家主母壓著嗓子喊道。她深知那魏家二小姐出身高門,氣性大得很,莫非是等久了,便打道回府了···她懊喪地一拍手,隻覺得打好的算盤珠子全亂了,急道:“快去正堂看看魏二小姐還在不在!”
得了這一聲差遣,身邊的侍人剛撒開了腿兒,卻是迎麵看到一管事麵色驚惶地跑了過來,“主母!主母!那佩兒在東廂房邊上被人打暈了,還有一位皇商家的小姐也不見了!”
“可清楚是哪位小姐?”
“販鹽起家的林家,林梓柔。”
裴家主母略一凝神,將這些晦事串起
來,這才明白了大抵是個怎麼回事,恨聲道:“讓東林齋的侍衛即刻過來,都跟我去裴家祠堂!還有,各個府門都給我嚴加把守,若有任何行跡可疑的來人和車馬一律抓起來!”
東麵府門外。
林梓柔已順利將顧照元救出,隨著一道長鞭落下,馬兒疾馳,兩人坐在馬車上,林梓柔滿眼流露出心疼之色,手中正拿著一瓶金瘡藥為他上藥。顧照元微微皺著眉,按住了她的手,嗓音沙啞地問道:“梓柔,我爹爹呢?為何我爹爹沒有一同出來?”
林梓柔溫聲哄道:“吳家姐姐去救了,他們會從西麵府門出來的。我們先回莊子,到時便能團聚···放心吧,吳家姐姐她們身手都不錯的,還有新認識的盛姐姐,更是有智有謀,這回出的主意她也有份兒,定是不會出什麼閃失的。”
“盛家姐姐?”
“對呀,聽她話裡意思,好像還認識你,與你相熟呢!”
顧照元思慮片刻,疑惑道:“我不認識什麼姓盛的人··她全名叫作什麼?”
“啊?她說她叫作盛··盛嬈。”
由於東林齋的人都調遣到了裴家祠堂,祠堂周圍一時被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圍得密不透風,那裴家主母率先踏了進去,結果堂內空無一人,地上橫著一根雕花楠木拐杖,還有細微的唔唔聲,再定睛一看,自個兒的老父親竟被五花大綁地丟在那供桌的邊角處,老臉灰白。
裴家主母登時怒火中燒,大喝道:“這是反了天了!快給老太君解綁!”
那裴老太君被人左右攙著,嘴裡的布團剛扯了去,便上氣不接下氣地抓著自家女兒的手,連聲道:“快!快!沁兒!那顧家的次子也來了··方才··方才為父瞧見了!離這兒··最近的西麵府門···快去!快呀!”
“是!女兒這就去!”裴家主母忙不迭地點頭,帶著府中最為精銳的一支侍衛也從祠堂後門追了去。
已近晌午,那府門處的守衛們手搭在刀鞘上,頭一點一點,正小雞啄米似的犯著困,耳邊忽的響起管事驚雷般的罵聲:“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若是叫人跑了,你們一個個都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吧!”也就在這時,那飛簷上的瓦片似乎響起了輕微的鬆動
聲。
“快去看看!”一聲令下,五六名守衛連忙足尖輕點,往那頂上登去,果然瞧見了幾抹身影,一時刀劍相接,纏鬥了起來。
而不遠處,一頂棗色的轎子也晃晃悠悠地往這邊抬了過來,那幾個轎婦皆身形壯實,麵生得很。這抬轎子是平日裡供裴家侍郎們相乘的,現下前廳正在酬客,東林齋又失了火,哪房的夫郎會在此時有這個閒心出府呢··
竟是調虎離山之計。那管事眉頭緊蹙,一揮手,剩餘的幾名侍衛看著那些轎婦粗壯剽悍的模樣兒,想著怕是要白白送死,不免有些猶猶豫豫起來。
“···我們真的能出去嗎?”少年抱著因傷重而在半途暈厥了的顧氏,清透的眼眸中透出些擔憂,小聲地問道。
江盛嬈沉吟片刻,又笑了笑,桃花眼眯成了月牙兒,依舊滿臉不正經道:“就算我出不去,也得讓你們出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