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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行了三四個時辰, 夜色漸深,為著能早些到前麵的一處鎮子落腳,那在前頭駕車的馬婦抄了一條山間小路, 車內頓時有些顛簸了起來。

“這是到哪兒了,怎的這麼震?”顧照元掀起簾子剛想往外望去,卻是險些被幾叢枯枝劃到臉。林梓柔連忙伸手將他攬了過來,關心道:“沒事吧?”

顧照元搖搖頭, 隨即便拉開了她的手, 隻皺眉道:“這路有些陡,我看外頭是一片山林。”

“是嗎···”林梓柔訕訕道,不過是情急之下碰了一下腰而已, 都這般避嫌, 也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將這顧照元收入房中。且若不是因為他在, 往常她與幾個夫侍共乘馬車時倒是都挺歡喜這種崎嶇不平的山路的··

山林間夜風凜冽, 尖厲的呼嘯之聲似在近處響起, 倏然間卷襲起漫天的落葉,在空中飛飛揚揚地飄零, 有一片打了幾個轉兒, 最終落在了一角湛藍的衣擺上, 枯黃的葉片被那殷紅之色慢慢浸透, 透出驚心的淒豔。

忽而一道劍氣直指命門而來, 那長身玉立的男子微微仰頭一避,看似瀟灑利落, 卻已是有幾分形容狼狽。

那剩餘的三四名黑衣蒙麵女子顯然是出身於官家的暗衛, 個個訓練有素、武藝高深,與蕭景深此行帶出來的侍衛不相上下,且像是籌謀了許久, 來勢洶洶,饒是他憑著一己之力斬殺了數個,也不敵人數眾多,那掩護著他的侍衛皆已陸續倒下,而他自己身上也落下了諸多深深淺淺的傷口。

一襲錦藍雲紋聯珠錦衣已沁出絲絲血跡,蕭景深手持長劍,迎風而立,玉白的指尖卻有些微微發顫,冷笑道:“你們是蕭景汐派來的吧。”

那幾名黑衣女子眼中略起波瀾,極其謹慎地慢慢逼近,在蕭景深四周已成圍聚之勢,那一柄柄利劍寒光凜凜,微涼的血珠從那劍尖處滴滴噠噠地淌下。

而就在僵持不下之時,耳邊由遠而近地響起了陣陣車馬奔騰之聲。

除了領頭的馬婦,江盛嬈的那駕馬車奔馳地最快,若不是江盛嬈時時勒著韁繩,那“黑炭”怕是要帶著“栗子”跑到最前頭去。

她抬眼望去,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個較為熟悉的身影。那人是誰?江盛嬈稍作思慮,想起來了。這人來過她府裡的品秋宴,在湖邊的見過,好像是個郡子··叫蕭什麼來著···蕭景深!隻是眼前這場麵怎麼看著很危急啊··那幾個黑衣女子的架勢明擺著是要刺殺他··

江盛嬈想著要不要出手援助,畢竟她先前聽旁人提過幾嘴,說這蕭景深嫁了個病弱妻主,年華正盛之時就成了個寡夫。但一想到她後頭的幾輛馬車裡還有好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甚至於還有兩個孕夫···江盛嬈便有些猶豫了,自己惹禍上身倒算了,可不能殃及到更多的無辜之人。

而就在此時,那蕭景深倒是望著她,低沉如磁般的嗓音喊了一句:“妻主!快救阿深!”

妻主???是在喊她?什麼情況···

那幾個黑衣女子也略顯驚詫,不過轉眼想到這蕭郡子的諸多荒唐傳聞,怕是妻主遍地,倒是也可解。於是乎,看到那疾馳而來的三四輛車馬,不勉有些慌了神。

蕭景深趁著難得的疏漏,長劍淩厲刺去,倒是破除了幾人的掣肘,廣袖飄飄,如踏風而來般,徑直就躍上了江盛嬈的馬車。

而那幾名黑衣女子自是追了過來,紛紛攀上了馬車,一時刀光劍影,那劍刃也時不時像江盛嬈刺來,她手邊卻並無利器,蕭景深一人應付得已然很是吃力,他將後背留於她,那寬闊的脊背已然被鮮血打濕了一大片。江盛嬈眉頭輕皺,卻是趁著其餘人忙於打鬥,大肆揚鞭加快了速度,蕭景深偏頭匆匆瞥了她一眼,心下分明。電光火石之間,江盛嬈突然勒緊韁繩,瞬間就將那幾人紛紛甩落了下去,後頭響起了陣陣淒厲的慘叫聲,不過很快,便湮沒無聞了。

而蕭景深緊緊地抓著車轅,在意識到徹底脫困了之後,這才開始大口大口急促地喘著氣,俊臉蒼白如紙,修長健朗的身子也像是搖搖欲墜了般。

江盛嬈及時地拉住了他的手,蕭景深點漆般的黑眸望向她,薄唇忽而微微勾起,帶出一絲淺笑。她手上用力,將他拉到車輦上,隨即便鬆了手。

蕭景深在感覺到那手上溫暖的觸感消失了後,心裡竟有點悵然若失之感,思及此,他自己心裡都未免有些失笑。

“卻沒想到,我與殿下竟有如此緣分,在這般荒僻之地都能相見。”蕭景深開口道,語氣調侃,卻因著受傷而些微虛弱。

江盛嬈還未說什麼,卻是聽到那車廂上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兩人對視一眼,蕭景深長劍一揮便要刺去,卻是聽到一道清脆女聲尖利地大叫道:“郡子!是下奴呀!您的侍女蘭鳶!”

江盛嬈愣了一下,減緩速度,隻見那女子哆哆嗦嗦地爬了下來,中途還險些踩空摔下去,而蕭景深卻無動於衷般的,冷眼看著。

“我倒是以為你路上早就被殺了呢。”蕭景深淡淡說道。

那喚作蘭鳶的女子麵容白秀,甚至有些寡淡,臉上還掛著斑駁的哭痕,訥訥道:“下奴害怕極了··是以,爬到了樹上···剛巧看到有馬車經過,便··心一橫,跳了上來。”

蕭景深往日是偏好這類麵容清秀,軟弱文氣的女子的,他守寡三年,又年華正盛,夜裡難免有身子難耐的時候。而這類女子在他看來極好拿捏,喚到床榻上替他紓解一番,過後也不會算計著與他進一步牽扯。

但是他現在光是這麼瞧著便莫名心煩了起來。

“你去裡頭歇著,彆在我跟前礙眼。”蕭景深英挺的眉眼間透出一絲不耐。

“哎。”那女子忙掀起車簾,貓著腰鑽了進去。

“蕭郡子,你也進車裡歇著吧,那侍女倒是沒什麼事兒,我看你倒是傷得不輕。”江盛嬈隨口道。

蕭景深黑眸深邃,淺淡的笑意中透出點點玩味,他倒是湊近了些,用那低低沉沉的嗓音主動問道:“你也驚訝於我身邊帶著的是侍女,而不是小廝?”男子無論是未出閣的還是出嫁的,都要與除了妻主之外的女子保持界限,尤其是像他這樣的寡夫。而他這樣做,無非是明目張膽地告訴所有人,他是個不守節的浪|蕩寡夫。為此,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過,甚至傳到他父親安平郡王的耳裡,氣急了,也得罵他一句荒唐。

“啊?是有些特彆。”

“特彆風流··特彆放蕩?”蕭景深低笑一聲,自行補充道,他自小家中榮寵,又因著聯姻而年少喪妻,便更是行事百無禁忌··不知為何,他竟是隱隱有些在意她的言語。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的意思是跟彆的男子比起來特彆些,但其實挺正常的。”遠處出現一處鎮子,隱約能看到些宅屋,江盛嬈手上揚了幾鞭。

蕭景深卻是難得地沉靜了片刻,思忖著她方才說的話,複又問道:“正常?”

“單身男子,想與誰在一起,做什麼,都很正常啊。”江盛嬈說道,不然這樣年輕俊俏的一個男人難道要守一輩子活寡嗎···不過,江盛嬈是一個雙標怪,對著顧照寧是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的。

蕭景深輕咳了一聲,而女子一心趕著馬車,與他說話時眼神都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他的臉因著失了血色而略微蒼白,唇邊的笑意卻愈深了,“殿下,你與傳聞中全然不一樣,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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