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盛嬈回屋時, 就隻看到少年一個人蜷縮在床角,微微顫栗著,額邊的碎發遮擋住了俊秀的眉眼, 被淚水打得有些濕漉漉的。
“照寧?你怎麼了?”江盛嬈上了榻,小心地拭去了少年臉上的眼淚,輕聲問道。
少年緊咬著下唇,狼狽地看了江盛嬈一眼, 卻是不再哭了,琥珀色的鳳眸中滿是水汽, 眼尾嫣紅, 像是在強忍淚意, 倒顯得越發可憐。
沉默良久, 江盛嬈把少年攬到了懷裡, 直至少年伏在她的肩頭, 終是忍不住輕微地抽噎了幾聲,熱燙的眼淚把她的肩頭都打濕了一小片, 才聽到少年怯怯地,低啞地問道:“如果··如果回到京都···你會··不要我嗎?”
“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江盛嬈安撫地摸著少年的俊臉, 先是沿著英挺的眉眼、鼻尖輕啄了幾口,便徑直偏頭吻上了少年薄紅的唇瓣,舌尖靈巧地探入,溫柔地糾纏著那笨拙的唇舌,幾番吸|吮舔|弄, 直把少年親得淚眼朦朧,低喘連連,她才輕歎了一聲,帶著點兒笑意, 故作無奈的,卻很是真摯地說道:“我隻要你呀,照寧。”
“··你··你不要騙我。”少年的嗓音仍是有些悶悶的,那雙澄澈的鳳眸水光瀲灩地望著江盛嬈,像是在分辨女子話中的真假,更像是想從女子眼中找到一絲絲的喜歡和情意。
“當然沒有騙你呀,等回了京都,我就先去刑獄司翻出你家的卷宗,想法子去聖前求情,讓官家免除你和父兄的奴籍好不好?”江盛嬈耐心哄道。其實這個作法很早之前,甚至還在府裡時,她就曾想過。少年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險境,被他人隨意地覬覦打量,其實主要是因著低賤的奴籍身份,再加之過於出眾的容貌··而按照律法,奴籍之人就如同極其廉賤的物件兒,可任意發賣處置,人人可欺。彆說是給皇女作夫了,就是給平民女子作夫都是有辱門庭,絕無可能的。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先把顧照寧的奴籍除去,這樣他至少是平等而自由的,可以與大多數人一樣。
“··那你會··會··”會娶我嗎··會隻娶我嗎?少年想問她,可是這句話對於少年來說卻是最難以述之於口的心事,是在他把身心都交給女子之後,僅剩的一點點可笑的自尊。
“什麼?”江盛嬈問道。
少年長睫低垂,隻搖了搖頭,以有些逃避的姿態,將臉埋進了江盛嬈的肩窩裡,也輕輕地環抱住了她。一直以來,他就什麼都沒有,被嫌惡唾棄,被人視為妖邪異端,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曾經從未想過的,遙遠而不可觸及的奢求。
就像是一場不真切的幻夢,他時刻忐忑,害怕著失去,總是本能地一遍遍確認女子對自己的喜歡,總是小心地掩藏著,忍不住對她身邊的其他少年充滿敵意··但是對他來說,像他這樣的人,這些就好像是偷來,也許隨時都會被收走,重歸於一個家世尊榮,溫雅明朗的大家公子身上。
他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貪婪,在長久的無望中,得到了一縷光亮就瘋狂滋長,想要不計一切地抓住,再也不肯鬆手。
到了晌午,陳芷在客堂準備了席麵,一是為了賠禮,聊表感激之意,二是為了送行,備了些酒肉,以作餞彆。一屋子的人,難免有些哄鬨,陳芷除了幾個心腹,還特意叫來了陳菡和朔月。
“你還不親自上前給恩人賠罪?!”陳芷看著自家二妹仍是不大情願的模樣,不由地上手推搡了一下,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