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個要給謝瑾舟做鴨的段卿啊,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如果段卿有預知能力,那他一定會回到一分鐘前,砸暈那個說騷話的自己。
但他沒有。
於是此刻他麻著臉,一次一次,回憶雪衣少年望著他,很慢很慢說的那句話:
“……我叫謝瑾舟。”
謝瑾舟。
謝……
刹那間,一萬頭草泥馬從段卿心口轟轟烈烈踏過,將他那堪稱堅不可摧的內心,踐踏得亂七八糟。
讓他去月球!讓他去月球!
“轟!”
謝瑾舟注意到段卿快要燒乾的CPU,安靜地顫了下睫毛,走到吧台前,找到水瓶幫他倒了杯水,感覺到段卿的驚悚,謝瑾舟垂下眼睛,確認不燙後把杯子遞過去,修長的手指燈光下顯得透明。
段卿怔了好一會兒才接過杯子。
等他喝完水時,謝瑾舟已經坐到離他較遠的位置去了。
小少爺隱約還是進店時淡漠矜貴的樣子,垂下纖長的眼睫,安靜注視他。
那種目光讓段卿想起被段父打斷肋骨的那個夜晚,天黑的很,他磕磕碰碰地爬出那個壓抑的房間,仰起頭,在室外看到的那輪月亮。
清光浩渺的,從雲層中浮現出來,照亮了他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間。
段卿記得自己幼稚地墊起腳,想要碰碰月亮。
但月亮離得太遠了。
太高,高到天上。
他伸出手,最後隻折斷了一輪月光。
……
收回回憶,段卿看看謝瑾舟,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水杯,心裡突然有了種淚流滿麵感:
光天化日舞到正主麵前,正主竟沒拿家夥把他乾死,還給他加水。
——太有教養了!太有教養了!
謝瑾舟他真特麼就是個活菩薩!
……
“段卿,剛開學,你在門口念叨什麼菩薩菩薩的?”
風和日麗的第二日,趙瑞站在一中走廊上,衝班門口瞎晃的段卿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你作業都交好了嗎?”
“教導主任好!”段卿笑得像朵明媚的喇叭花,心想新學期新麵貌,他要學著好好做人,各種動作都收斂點。
於是打完招呼,段卿校服一穿,傷口一遮,遠遠望去妥妥一個在陽光下長大的好少年,他推開教室窗戶,踩著桌椅跳進教室,數張熟悉的臉映入他的眼睛,表明他沒跳錯班級。
正值開學第一天,教室熱鬨得像花果山。
“起來!假期作業還沒趕完呢人們!”
“用我們的生死時速,讓昨晚的用電量直線上升!”
“梁少軒,你暑假作業呢?你以為作業喂狗這種離譜理由我會信嗎?!”
“去信,然後救我狗命!學委,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家那隻吃書的二哈!”
“哈哈哈哈哈我終於臨幸完英貴人了,那數答應還會遠嗎?”
被吵的腦殼子發疼的段卿:“……”
俗話說的好,當代高中生有三愁:考試,開學,趕作業。段卿這會兒趕上好時候,前兩者一下子全占了。
四麵都是書堆的海洋,整整幾桌子的作業,作業封麵上分彆寫著“語文”,“數學”,“英語”……“教材幫”,“必刷題”,“一遍過”的標題,天氣正好,身穿一中校服的少男少女抱著作業從段卿麵前走過,時不時發出一道道帶笑的打招呼,或歇斯底裡的趕作業聲。
段卿聽著那些聲音,感覺高中牲的發瘋日常頻率又變高了,心情詭異地變得很好。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下來。這一刻,沒有老板,沒有支票,隻有同學和書本的氣息包裹著他,寧靜美好。
清澈,愚蠢。
青春,鮮活。
段卿想,他終於暫時隻為學習苦惱了。
也是在這時,他發現自己忘了寫暑假作業。
*
“什麼?段卿你作業一個字兒都忘了寫!”
班長聲音從頭上炸開來,段卿一個搖晃,看到梁少軒瞪著一雙比銅鈴還大的眼,對自己苦口婆心道:
“雖然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但這個做課代表的還是要給老班一分薄麵……”
沒錯,段卿是老班的課代表。
雖然所有人都不太理解班主任的這個決定:在一撮以乖巧能乾聞名的的學生崽中,段卿無疑是變異得最炸裂的那個:好自由,善作死,放飛自我能力和他那漂亮到耀眼的成績一樣,震撼整個一中。
班上同學甚至建了一個“老班今日血壓又被段卿氣高了嗎?”打卡貼,打卡人數那叫一個多如牛毛,所有人都在猜測現課代表再當下去,老班什麼時候會口血飆上天花板。
論壇今日熱帖:
【哦嗬嗬嗬嗬嗬,老班的心臟今日依舊□□嗎?】
人逢考試精神少:好著呢。
古埃及掌管三角函數的神:沒玩壞。
性.感沙雕在線磕叨:放寬心。
去銀行整點金條:它還是□□依舊!
張·班主任·大鵬:……
張大鵬:同學們,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也能看到帖子?
張大鵬:槽點太多,我已經不想吐槽了,我隻想問——
你們,這樣禮貌嗎?!
“……”
“……”
“……”
人逢考試精神少:對不起。
一隻平平無奇的路人甲:我錯了。
性感沙雕在線磕叨:老師您的心臟還好嗎?
……
段卿送作業的時候,張大鵬剛敲完“心臟很好”幾個字,然後關調論壇,拿起紅筆,繼續在高二教師辦公室改他的數學題。
見著段卿拿著兩本墨沒來得及乾的作業本,淡定自若對辦公室裡所有人說“全齊了”了時,紅筆一抖,墨水汁全噴到剛批好的作業上了。
“你確定這是全部假期作業?”張大鵬捂住胸口,震驚打量那兩本薄的一翻翻到底的本子,“段卿,你不該抱來一大垛嗎?你不是一個假期都在努力學習嗎?你說說這才寫了多少本?”
“三十一!”段卿真誠報出一個個數。
張大鵬兩眼瞬間一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