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豔一枝春 晝白夜明 6934 字 11個月前

察覺那道觀察的目光,陸行淵抬眸,亦透過那瓷瓶看向她,沈容音頓時挪開了視線,卻聽身後忽然傳來道嗓音,“太子妃心中可有怨?”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沈容音不變應萬變地回:“沒有。”

“嘶!”

沒成想話音剛落,胸口猛地被股大力擠壓勒緊,沈容音不由得猛吸了口氣,胸口那片禁錮卻就更加緊得生痛,好似身後那男人有打算,就這樣勒死她的意圖。

她半側回臉直視向他,眉頭微蹙起不願意。

陸行淵望著隻嗓音極淡,“國破家亡、流落教坊,蕭承顯逃命時也將你沈家拋諸腦後,如此樁樁件件,卻毫無怨恨,”男人居高直望進她明亮眼底,“太子妃莫非有聖人之賢?”

沈容音紅唇不由輕抿,近在咫尺這才看清了,男人幽深眼底裡,湧動著的晦暗波瀾。

他都清楚還想聽她說什麼呢?

沈容音在心裡頭暗自腹誹了句,斟酌垂眸隻仔細分辨了句:“我不是太子妃,望相爺明鑒。”

不肯說怨不怨,那大抵是不怨那個拋下她的蕭承顯,怨的隻有眼前人——他,隻是這種時候,如何敢在他這裡同蕭家人扯上關係?她向來很識時務,卻又……還不夠識時務。

陸行淵似是而非地聲輕笑,好似輕嗤,也好似隻是笑了笑,沈容音聽得模棱兩可,但身後的男人沒再言語,隻慢條斯理地為她鬆了綁。

他倒不嫌麻煩,重新再係了回。

這回原該問一問她,如何算得合身?

可陸行淵沒有問,取而代之的,是兩根指骨分明的修長手指,探進單薄的衣料與肩胛之間,他親手為她測量出了,舒適宜人的鬆緊程度。

沈容音的身子,頓時極為微妙地緊繃起來,直到他收回手,她的那片皮膚還始終餘溫猶在。

陸行淵離開身後,沈容音極輕地鬆了口氣,忙撿起地上的長裙與蟬衣穿上,待她再回身,那男人已回到長案之後,執筆落在麵前的那張紙上,像是在潤色她的美人圖。

沈容音忍不住皺眉。

她的雙手藏在身側鬆不開,正猶疑著還要不要過去,便聽昏暗長案後傳來道嗓音——

“回去吧,”陸行淵頭也不再抬,冷冷淡淡,“我對彆人的女人,不感興趣。”

他鐵了心當她是太子的女人。

沈容音聞言微定了定,總歸分辯無用,她到底沒多話,轉身取下衣架上的披風攏在肩上,臨過橫梁時複又再看了長案後的男人一眼,他立在那裡,影子輪廓都是她熟悉的樣子。

唯獨神態心性,簡直天差地彆。

沈容音大步踏出門,到廊下還見那幾個嚼舌根的奴仆跪在院子裡,臉都幾乎要扇腫了。

她步子未停,走得更快了。

耳房裡原正打算歇息的相府管事,瞧人出來,心下頓時隻道果然是虛名美人,到底還是入不得相爺的眼,進屋裡在衣架旁找到相爺,管事的忙上前侍奉,接過陸行淵取下的腰帶捧在手裡一瞧,卻就發現了端倪。

“相爺的玉佩……那女子手腳不乾淨,我這就——”

話還未說完,卻隻覷著相爺眼都沒斜,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半分後話也無。

那是學得手腳不乾淨,還動靜兒大得,險些將他腰帶都拽下來。

她不相信宗雲諫會這樣對她。

沈容音一路快步出相府,教坊司的小轎還停在角門上,她攏緊披風坐上去,才趁轎子啟程離開前,借著轎窗透進來的燈籠光攤開手心,露出掌心裡提心吊膽“偷”來的玉環。

陸行淵扯她衣帶那時,她沒站穩,手下意識伸到後麵想尋個依托,恰巧便抓在這玉環上。

冥冥中的天意吧。

沈容音拿起玉環對著光亮,細細轉著圈兒瞧,果然在玉環裡瞧見行小字

——春祺夏安、秋綏冬禧。

再尋常不過的吉慶話,隻中間不大完美地,布著道極淺的裂紋。

沈容音記得幼時沈、宗兩府同街毗鄰,走動勤便、情同世家,眾官家夫人們聚宴,姨母們常笑談她百日抓周的糗事,才芝麻大的人,就對著抓周宴上,令人眼花繚亂的珍寶、物件兒都不要,偏舍近求遠,不惜從長桌一頭爬到另一頭,一把抓住了將軍府那位小公子的手,笑她小小年紀,就知道給自己抓如意郎君。

宗雲諫比她大不到五歲,生性有副雋朗溫和的好脾性,被她揪紅了也不會生氣掙脫。

母親那時為哄她鬆開人,往她手裡塞來塊玉環,好巧不巧上麵就刻著那話。

這玉環,她自小貼身佩戴了許多年,不慎摔過一回,留下道瑕疵,及笄那年,親手歡喜送了出去,“環”寓意圓滿、歸來,她私心期盼他,無論身在何處,總能牽掛回到她身邊。

如今懸掛在陸行淵腰間——

由不得人不信,真是宗雲諫把她沈家查抄了,將她爹爹關進了大牢裡,將她與妹妹丟進了教坊司,隻因她爹爹沒有及時俯首稱臣,因她是蕭家認定的太子妃。

他像是死而複生一回,便被人奪了舍、撞了邪。

沈容音的眉尖擰緊了舒展不開,心忖老天爺也愛捉弄人,這遭真是保佑讓人回來了,但偏偏……給換了個六親不認的芯子。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