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北城,遲遲不見秋意。開學第一天,校園內擁堵不堪,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絲絲嘈雜。夏澄穿了件清涼短袖,騎車來的學校,剛將車子推進車棚,兜裡的手機一陣震動。
夏澄掏出手機按了接聽,手機那頭傳來了方悅激動的聲音,“澄澄,你全市第二,這次數學那麼難,你和裴澤還是滿分,你們也太牛了,裴澤也是,總分簡直變態,還是人嗎?”
裴澤高一一直霸占著年級第一的位置,期中,期末,不論哪次考試都穩坐全省第一。
夏澄將車子停好,問了一句,“你呢?哪個班?”
她聲音有種天然的糯,從聽筒裡傳來時,格外悅耳,方悅撓了撓耳朵,“我在文科一班,雖然掛了尾巴,萬幸擠進了實驗班,嘿嘿,這次我媽彆想扣我生活費了。”
夏澄將鑰匙放到了口袋裡,離開了車棚。
她最想知道的是另一個人的成績,直到掛掉電話,她也沒問出口,唯恐提起他會不小心泄露自己的秘密。
這場暗戀已持續許久,悄無聲息地滋生,一點點壯大,在自己的世界聲勢浩大,卻不曾宣之於口。
分班信息記錄在教學樓前的公示欄上,夏澄快步走了過去。時間還早,學校來的人不多,公示欄前僅有十幾個學生,談不上擁擠。
夏澄直接繞過實驗班,開始從二班搜索他的姓名,烏溜溜的眸,緊張地盯著宣傳欄。
她膚色白皙,卷翹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發絲柔軟地貼著耳朵,乖得不像話。
裴釗。
平時夏澄總能一眼將他從眾多名字裡選出來,今天卻遲遲沒有看到這兩個字。
理科班共有十八個,僅一個實驗班,前四十名在一班,為了給學生施壓,每個班都按名次排,一直找到八班,夏澄都沒看到他的名字。
高一雖然退步了,他的名次也能維持在二百名以內。
暖風拂過指尖,夏澄手心裡不禁出了汗,單薄的身軀,顯得瘦小又可憐。
這時卻聽到一個女生,忽地開了口,“靠!不是吧,不是吧?裴釗也在十二班,我的名字竟然和他緊挨著,啊啊啊姐妹快捏捏我,我是不是真和校草同框了!”
夏澄雙眸不自覺睜圓,小動物似的茫然。
十二班?
身邊的女孩也倒抽一口涼氣,伸長脖子去瞧,“還真在十二班啊,你這是什麼狗屎運,聽說裴釗小升初時比他哥分數還高,上了初中名次才掉下來,他怎麼回事,這次竟然又掉這麼多。”
“比他哥還高?真的假的啊?”
“我哪裡知道,聽人說的。”
夏澄卻知道這是真的,曾經的裴釗也曾像裴澤一樣耀眼,不,比裴澤還要耀眼。
夏澄讀小學時就聽過裴釗的大名。
她小學五年級參加了信數競賽,拿到一等獎時,很開心,也是那一日,她才知道,有個叫裴釗的男孩,小學一年級就拿了一等獎,當時的他,已經學完小學課程,是個真正的天才。
小升初時,裴釗以第一名考進的他們初中,每科都是滿分,比夏澄高四分,第一次月考時,他總分卻比夏澄低了幾十分。
那個時候的裴釗頭發剪得很短,總是一臉凶相地帶著一群人在校園裡打球,臉上還時不時掛彩,因為打架鬥毆,被學校通報批評過好幾次。
剛開始,她並不知道裴釗有個雙胞胎哥哥,隻聽說裴釗的父母離婚了,她曾想過,如果父母不離婚,他是不是還是曾經那個耀眼的小天才。
女生還在嘿嘿樂,她的話拉回了夏澄亂糟糟的思緒,“這就是緣分啊!我這成績,竟然跟裴釗同班,賺了賺了!”
好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說:“請客,必須請客,沒一根哈根達斯不成啊。”
“邊去,隻是成績同個框,又不是戶口本上同框,不帶這麼敲詐的。”
“小氣,裴釗還不值一根哈根達斯?”
“姐妹,是你不值。”
“滾!”
兩個女生笑鬨著走遠了,夏澄猶如一隻提線木偶,僵硬地走到了十二班的位置,陽光炙烤著大地,也險些將她烤化。
她果真看到了他的名字,明亮的眉眼不由暗淡了下來,一縷發絲調皮地跑到臉頰上,她伸手撩了一下,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凝重。
像隻泄了氣的皮球。
喪氣得不行。
四百多名,再這麼下去,彆說重本,普通一本都未必考得上。
轉身回教學樓時,她緩慢吐出一口濁氣來。
十二班在一樓,班裡沒幾個人,往裡偷瞄時,沒瞧見他的身影。她難掩失望,蔫頭蔫腦地上了三樓。
高二一班在三樓左拐,最裡麵那個教室。
夏澄喜歡靠窗的位置,選了第三排,她拿濕巾擦了擦書桌,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些許,她白皙的臉龐,被照得柔美動人。
剛坐下一會兒,一個女生坐在了她身旁。女生個子挺高,一頭黑長直,臉瘦長,人也很瘦,算不上多漂亮,身上一股子清冷感,氣質很獨特。
她簡單打了聲招呼,聲音也酷酷的,偏向中性,“hi,我是宋悠。”
“hi,我是夏澄。”
“我記得你,高一在我們隔壁班。”宋悠慢悠悠將書包塞進了桌鬥裡,掏出一本雜誌,一個水杯,漫不經心感慨了一句,“你進步很快。”
宋悠之前就在一班。
夏澄在二班,初中升高中時,她在自己學校雖然考了全校第一,每個學校都有比她厲害的學生,附中又是重點中的重點,綜合素質好的一抓一大把,她考入附中時,成績總排名是四十三,隻能進二班。
夏澄掏出了草稿紙和筆,聲音溫軟,“運氣好。”
夏澄不是天賦型,在學習上花費了好多心思,這次考試能考第二,確實有運氣的成分在,期末考時,語文作文的命題恰好是她準備過的一篇,平時丟分的地方,一下變成了加分項,名次很難不提高。
這時,教室門口又走進來三人,走在前麵的那個少年穿白色運動衣,身姿挺拔,碎發蓬鬆,他轉過身時,那張線條流暢的臉露了出來。
眉眼俊美,風光霽月,像漫畫中走出的少年,一出現,便成了眾人的焦點。
正是裴釗的雙胞胎哥哥,裴澤。
有人笑著衝他打招呼,“暑假一直窩家裡,沒出來嗎?怎麼一點沒曬黑?”
另一人笑嘻嘻勾住了裴澤的肩膀,伸手去捏他的臉,“我們澤哥天生麗質,根本曬不黑,嘖,這手感,絕了,羨慕也沒用。”
裴澤閃身一躲,笑罵了一句,“邊去。”
他笑起來清爽又乾淨,像是生在陽光下,從未接觸過半分陰暗。
他和裴釗差不多高的個頭,同樣立體的五官,淩厲的下頜線,兩人不說話時,有九成相似。唯獨不像的是眼神和氣質,一個溫和包容,一個玩世不恭。
每次瞥見裴澤,她都會偷瞄一眼他的側臉,就當看到了裴釗,先開心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