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倩氣得胸膛起伏,眼中都快冒了火,隻覺得她們倆討厭死了,伴隨著上課鈴聲,她衝夏澄吼了一句,“你讓誰去看腦科?”
見她這麼生氣,夏澄反倒不氣了,蒼白的小臉逐漸恢複了血色,她沒理她,拉著宋悠坐了下來。
宋悠慢條斯理地掏出了自己的卷子,用看傻逼的目光看了陳佳倩一眼,略壓低了聲音,“讓誰看,剛剛說得不挺清楚嗎?”
陳佳倩整個人都在哆嗦,拳頭都攥了起來,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又吼了一句,“有病,你們才應該去看醫生!”
裴澤再次站了起來,他氣質乾淨清爽,簡單的校服,都襯得眉眼如畫,氣質如鬆。
他敲了一下桌子,聲音悅耳,“陳同學,有什麼事,下課再說,課堂上請保持安靜。”
見班長就知道製止她,陳佳倩快氣死了,有種整個世界都偏袒夏澄的感覺,她氣得眼眶都紅了,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跑出了教室。
她這一跑,班裡的同學都有些麵麵相覷。
裴澤揉了揉太陽穴,他還是頭一次遇見這事,有些無奈。生活委員也是個女生,叫趙雪。
見狀站了起來。
她一雙杏眸微微上挑,纖長的眼睫覆蓋在眼皮上,小臉挺秀氣,很熱心一個小姑娘。她將筆放到了筆筒裡,爽快地對裴澤說:“彆擔心,我去看看。”
經過這麼一鬨,倒是有幾個女生主動報了名,宋悠也報了一個扔鉛球的項目,體委這才鬆口氣。
一直到第一節自習下課,陳佳倩才拉著一張臉回來,眼眶也紅紅的,仿佛受了多大委屈。
宋悠撇了撇嘴,看見她就煩,她將夏澄拉出了教室,“洗手間去嗎?”
“你去吧,我去天台透透氣。”
“行。”宋悠伸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彆往心裡去啊。”
夏澄點頭,心中還是悶悶的,都是同學,高一就認識,夏澄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天台上沒什麼人,夜裡很安靜,隱約能聽到蟲鳴聲,她偶爾心情不好時,會過來透透氣。
上麵沒燈,月光暗淡,乍一看伸手不見五指的,有些滲人,遠處樓棟上的亮光給了她一點勇氣,夏澄沒敢往外走,蹲在了牆角處,用手指無意識在地上畫著小人。
剛畫沒幾筆,夏澄就聽到了腳步聲,她吸了吸鼻子,抬起了白皙的小臉,正要起身,卻聽到一聲醇厚的聲音,“釗哥,月考怎麼回事啊?這次過分了啊。”
夏澄一怔,天台門被人推開。
夏澄蜷縮在原地沒敢動,手指也停了下來,沒敢再畫,黑暗中,隱約能瞥見兩道身影越過她,朝外走去,停在了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夜色很暗,隻能瞧見他們挺拔的輪廓。
裴釗伸手摸出一根煙來,按了下打火機,一簇火苗在夜空中亮起,他點燃了香煙,夾在手中,沒有吸。
男生再次開了口,“之前不好好考,我理解,你爸那副炫耀的嘴臉,確實可恨,換我,也不會讓他如意,這次怎麼回事?理綜怎麼還缺考?就算你爸想讓你出國,你不肯,也不能直接擺爛吧?”
夏澄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同時聽出了他的聲音。
聶飛陽,初中就跟裴釗認識,一個他,一個秦曠,還有肖坤,跟裴釗關係最好。
十六中本來就是重點,他們幾個成績都不錯,也就肖坤中考時沒發揮好,沒考上附中,聶飛陽之前在三班,高二選擇了文科,現在跟方悅一個班。
裴釗拍了一下他的肩,“擺爛倒也不至於,我心中有數。”
聶飛陽笑了笑,“行吧,白擔心了。”
他身材高大,眉眼俊朗,剃著寸頭,額頭上有個一寸左右的疤,這道疤不僅沒影響他的顏值,反道給他添了絲獨特的魅力。
裴釗拍了拍他的肩,“謝了,兄弟。”
“知道是兄弟,還謝什麼。”
聶飛陽是幾個人裡,最細心的一個,清楚他每次心情不好時都會點煙,這種時候往往喜歡一個人待著,他沒再多說什麼,瀟灑地一揮手,“我先下去了,周末再一起約。”
裴釗頷首。
聶飛陽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裴釗則一直站在原地,背影融在黑暗中,透出一抹寂寥來,夏澄大氣都不敢喘,唯恐吵到他。
心臟密密麻麻疼了起來。
很心疼。
夏澄知道他與父親關係很糟糕,已經不能用糟糕來形容,他爸爸真的很混賬,一個道貌岸然的惡棍。
方悅考進十六中時,表哥送給她一個望遠鏡,方悅寶貝得不行,站在二樓,拿著望眼鏡到處看著玩時,卻撞見裴釗的爸爸一腳將裴釗踹倒在地。
他撞在了茶幾上,掙紮著想爬起來,最後被男人拖著走向泳池的方向。
他的爸爸,生他養他的父親,拽著他的頭發,將他一次次往泳池裡按。
方悅險些嚇死,慌慌張張報了警。
聽到警笛聲,裴釗的爸爸才鬆開他。
那個時候,裴釗還不滿十三歲。隻是想起方悅的講述,夏澄都覺得膽戰心驚。
也是通過他,她才知道,有的父親舐犢情深,是守護孩子的大山,有的父親人麵獸心,是洶湧澎湃的山洪,所過之處百孔千瘡,給孩子留下的是致命的痛。
她無法想象,這幾年他一個人是怎麼挺過來的。
夏澄蹲得腳都麻了,這點難受,遠不及心口傳來的悶痛,她蹲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預備鈴聲響起時,他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夏澄也不敢走,縮在暗處,又等了快五分鐘,他手裡的煙才燃燒殆儘,他轉身時,夏澄微微鬆口氣。
然而這次卻沒之前幸運,他走到天台門口時,停了下來,目光忽地一凝,扭頭朝夏澄的方向看了過來。
夏澄心中猛地一跳。
裴釗看了兩眼,低頭扒拉出了手機,下一刻,手機上自帶的手電筒亮了起來,刺眼的光,直直射向她的臉。
這一照,險些將夏澄照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