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從長街儘頭的東邊升起,驅散了霧氣。街道上零零碎碎地支起了小攤,早起趕路、運貨的馬車噠噠從巷子裡躍到了主街上,差點撞上路過的行人,馬車夫響亮地道了個歉,趕緊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嘶吼一聲四個蹄子奔如閃電。叫罵聲、吆喝聲、招呼聲一點點擴大,和晨曦一同打破了死寂沉沉。
整座小鎮恍若大夢初醒,人氣逐漸回聚。
君玄琅帶著陸藺辰、陸梧找了個餛飩攤子坐下,叫了兩碗餛飩,陸梧見沒它的份兒,頓時不爽嚷起來:“喂喂,那麼小氣!我的呢!我的呢!”
君玄琅道:“你一堂堂神獸,不食人間煙火才對。”
陸梧:“……你不還是個大魔王嗎!”
君玄琅坦然道:“這不一樣。我可以拿著筷子勺子吃東西,你行嗎?“
陸梧氣結:“你搞種族歧視嗎!我修煉修煉也可以變成人形的!”
餛飩很快就端上來。君玄琅正要開動,看見陸藺辰透過皚皚水汽盯著東邊的朝陽,仔細一看,其實他並不是在看天上,而是將視線落到了長街儘頭的方向。
那裡經曆了一場大火,如今早已改造。人和物都麵目全非了。
陸藺辰出神了一瞬就收回目光。君玄琅撥了撥碗裡白乎乎的餛飩,當做沒注意到,什麼也沒說。滅門之仇,陸藺辰心中自有他的打算,他不說,君玄琅也不會故意戳之傷口。
“師尊,我們往哪裡去?”
用過早膳,君玄琅帶著陸藺辰在街上四處閒逛,一則探查有無其他異常,二則抱著尋找二號反派的心思。他指了指前頭:“好不容易來趟人界,隨便看看,還挺有趣挺有意思的。”
陸藺辰問:“師尊從前沒有去過人界嗎?”
大魔王有沒有去過他也不清楚啊,君玄琅正色道:“我平時很忙的。沒空。”
“嗯。”陸藺辰點了點頭,即使這段時間的相處實在沒看出來他哪裡忙,但此刻對他的話還是深信不疑。
日頭越升越高,兩側店鋪紛紛早已開門做生意,稀稀落落的小攤也越來越密集,占據了長街好大位置。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氣色明顯比昨天所見好了不少,眼底可怖青黑消散褪去,形色不再似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君玄琅和陸藺辰被人流擠到了一邊。幸好兩人牽著手才沒被衝散。
陸藺辰一抬頭,眼睛一亮,拉了拉他的袖子:“師尊,你看。”
見他像發現了什麼稀奇之物,君玄琅也好奇地朝他所指方向望去,隻見是一個賣手工首飾的小攤上擺了一對顏色鮮亮的金玲。這種街頭賣的自然沒什麼貴重物品,這對金玲不過是表麵塗了一層漆料,看上去光芒閃閃,做工方麵也不甚精致。可陸藺辰捧了在手心裡左看右看,很是喜歡的模樣。
君玄琅便掏出錢替他買下了。陸藺辰果然很高興:“師尊,這個和你的好像。”
“是麼。”君玄琅拿過瞧了瞧,手指在上麵一彈,兩片金葉子包裹上去,一道魔氣入裡,金玲脆生生地發出音響,材質色彩較之前大為改觀。
“這對金玲和我發上所係有感應,若你日後遇到危險,我會及時得知來救你的。”君玄琅遞還,其實他藏了個小心思,若日後到了大結局,陸藺辰來追殺他,他也好及時逃跑啊。
“多……多謝師尊。”陸藺辰接過他遞來的煥然一新的金玲,眼底蕩開一圈漣漪,小心翼翼地將之藏入懷中,又謹慎地拍了拍,確定萬無一失不會丟掉後,才抬起頭,淺眸情緒澀然而隱晦。
君玄琅摸了摸他的頭發:“好了。先找間酒家歇一歇。等午後日頭不烈了再回魔界。”
陸藺辰言聽計從。兩人沿著原路返回,找了間看起來還算乾淨的酒家,誰知剛走到門口,裡麵就飛出來一張長凳,伴隨著桌椅板凳被砸碎的聲音,還有店小二撕心裂肺的叫聲:“哎呦,兩位彆打了!彆打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打人就打人,不要砸東西啊……”
君玄琅拎著陸藺辰閃到一邊,靠近窗戶,隻見大堂裡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打得不可開交,邊打邊罵。正是大魔王的左右手白聽風和須瑜。
君玄琅正奇怪這兩人怎麼來暮雲鎮了,大堂裡的動靜便稍歇了片刻。
須瑜背著重劍,兩手握拳:“咱們是來找尊……找人的!就你一天到晚婆婆媽媽的事兒多!”
白聽風展開手上折扇,呼了幾下風:“我怎麼了。趕了這麼多裡路,找個地方歇歇腳喝口水怎麼了?”
須瑜表情不堪回首地說:“歇腳就歇腳!你你……你找什麼女人,你又不知道我我我……分明是故意的!”
“我什麼?”白聽風眯眼笑了笑,戳他痛處,“你不知風趣,還不許我照顧一下人家姑娘的生意?”
角落裡站著一個懷抱琵琶的唱曲兒女子,被亂作一團的情景嚇得麵色蒼白,白聽風輕輕一躍落到她身邊,一手極其自然地摟住她的腰肢,柔聲道:“彆怕。”
須瑜看白聽風抱著女人朝他走來,這麼多人看著又不好貿然出劍攻擊,白皙麵容瞬間僵硬,退了幾步後背抵住牆:“你卑鄙無恥!你你……你彆過來!”
白聽風挑眉道:“須瑜兄,我這是鍛煉你呢。十二,十一,十……”
在他靠近須瑜十步之內時,須瑜猛然麵色一變,彎腰捂嘴狂嘔,可吐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麼東西。白聽風見狀放肆大笑,鬆開懷裡女人,捧腹道:“哈哈哈哈,堂堂黑將軍,女人靠近十步之內就會嘔吐,真是笑死我了!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