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玄琅不解道:“此話怎說?”
老農有些個性,摘下背上的鬥笠扇了會兒風,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後在胸前擺了擺。暗示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
君玄琅正考慮要不要再使兩片金葉子,老農放下肩上的鋤頭,問:“兩位是修仙的道侶吧?會斬妖除魔嗎?如果不會,那我勸你們還是不要進山了。”
君玄琅估計他老眼昏花看不清,又不知道道侶是何含義,陸藺辰就在身邊,被這樣誤會越解釋越顯得尷尬。君玄琅輕咳一下,忽略了他第一個問題,道:“老人家您還知道修仙之事啊?”
老農把鬥笠背回背上:“可不是呢。在你們之前來了兩撥修仙世家的小娃娃,一個個長得粉皮嫩肉,穿金戴銀的。向我打聽路,我見是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就勸他們不要進山,可非不聽,這不進去大半天了還沒出來。誰知道是不是被山裡的大妖怪給生吞活剝了。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除什麼妖降什麼魔。”
多數普通人對修仙世家抱有畏懼敬佩之心,像這位老農如此這般想法的,還真是少見。君玄琅覺得他挺有意思的。
又問:“仙降山是出了什麼事?”
“是啊。一年前山頭叫雷給劈了,山崩地裂的巨響,把住在山腳下的居民嚇得幾天幾夜沒敢合眼,以為是老天爺降罪呢。不過現在看來,說不定真是老天爺降罪哩。從那之後,已經連續失蹤了七八個獵戶樵夫,都是進山後不見了的。我們自己找過,官府也找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如果被山野猛獸吃掉,總該剩點骨頭渣子吧。我以前聽我爺爺說過,他小時候,仙降山也出過幾回妖怪吃人的怪事。說不定是那隻大妖怪回來了。”
陸藺辰一直呆在君玄琅身邊,聽他說,不禁笑了笑:“老人家,您爺爺小時候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老農眯眼打量他,比了個手勢:“我老頭都有這個歲數了。我爺爺那會兒子,當然是百十來年前的事情。小少年,看你年紀不大和那撥進山的小娃娃差不多,是來找他們的嗎?”又眯眼看君玄琅,“啊,原來你不是姑娘啊。方才沒注意你臉,看你打扮還以為,哈,真是鬨笑話了。”
“哈。”君玄琅也跟著尷尬一笑,有他這麼高的姑娘麼?又心道,原來他知道道侶是何意思。盯了陸藺辰一眼,隻見他淺眸含笑,似乎對這誤會並沒有感到一絲尷尬,不禁鬆了口氣。
告彆老農,君玄琅帶了陸藺辰往最近的一條山路走去。見攔不住他們,老農歎了一口氣,說了聲“作孽哦”拉著老黃牛揚長而去。
山中空氣陰冷潮濕,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草木凝結露珠,沾濕裙角衣襟。不時寂靜中傳來幾聲山雞野兔的動靜。
一路上,有些用過符咒的新痕跡。這就說明那位老農口中修仙世家的小娃娃們,和他們走的是同一條路。
君玄琅邊走邊忍不住盯了一眼陸藺辰。隻見他走在前麵幾步遠,很認真地踩平雜草,踢掉碎石,讓路麵變得平坦好走一些。走一段路就回過頭看看他,顏色極淺的眸子沾了濕氣,帶了一層氤氳霧氣的朦朧之感。
君玄琅對他回之一笑,他便走得更加起勁。呃……就像一隻搖尾巴討好的小狼狗。
撥開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叢,陸藺辰回頭道:“師尊,前麵有兩條路。”
君玄琅快步走到他身邊,兩人一齊穿了過去,將情況打量得更加一清二楚。
一條山路分成兩個岔道。
左手邊的立著一塊厚重石碑,大約兩人高,有些年歲,飽經風霜,底下堆積了不少剝落的小碎石。碑麵上紅漆大字“仙降山”,嚴嚴謹謹,應當是山下雕刻鋪子的手筆,不過是幾百年前落款的。
右手邊也有一塊相同大小的石碑。直接躺在了路口,破破爛爛,幾道裂縫穿流而過,幾乎四分五裂。陸藺辰俯身撥開上麵掩蓋的枯枝落葉,才將它的原貌展現出來。
“月峰派。”君玄琅輕輕念了出來。
沿著石碑的方向看去,整條路雜草叢生,顯然很久沒人踏足。一般而言,修仙門派選好位置不會輕易挪動,除非發生了什麼不可控製的情況。
嘖,剛才應該多打聽一些事情的。
“師尊,”陸藺辰蹲著觀察,指了指腳下破爛不堪的石碑,“這上麵畫了個東西。”
君玄琅湊過去一看,還真是,在分裂處,依稀可看出兩個箭頭,下麵那個指向對麵,畫著一座塔,加了個表示危險的符號,上麵那個指向無人踏足的小路,畫了個劍的圖案,並一張大大的滑稽笑臉。
陸藺辰道:“師尊,這是什麼意思?”
君玄琅道:“大概是有人太閒太無聊了吧。”畫風、時間和“月峰派”這幾個龍飛鳳舞、意氣風發的大字不同,明顯是後來有人加上去的。
至於是提醒、暗示、或其他,就不得而知。
陸藺辰拍拍手,站起身:“師尊,我們往哪邊走?”
聽他每一句話都離不開師尊二字,又是全副信任的模樣,君玄琅壓力有點大,思索一番,指了指左邊的路:“那邊。”
他說:“此路不顯荒涼,足跡多,應該是常常有人走動。而且那些失蹤的樵夫、獵戶經常歇息靠在這座石碑下。”
陸藺辰問:“師尊怎麼知道?”
君玄琅道:“你看見那堆餅渣和瓜子皮了麼?”
陸藺辰一看,眼裡崇拜的光閃了閃:“師尊觀察入微,真是厲害。”
君玄琅手指抵唇,謙虛道:“這就是為師經常教導你的,細節出真知。”
陸藺辰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摸出一隻筆。
君玄琅:“……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