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道:“不錯,客官。”
那人忽然笑了一聲,道:“不知你們平時用什麼喂雞的。生的好是肥大。厲害。”
少年們臉色古怪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個兒桌上的這一盤鹵雞爪,醬料濃稠,黑黑褐褐,看不出原來形狀,不過確實比正常的雞爪要大一些。
夥計麵不改色道:“客官,我們的雞都是自個兒養的,從小雞崽起就聽著琵琶小曲兒長大,自然同普通的不一樣。”
那人又低低地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少年們的警覺性卻一下子提了起來。三更半夜,荒野客棧,奇怪尖叫,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一位弟子道:“那個,我們來的時候……有誰見過這裡有座客棧呢?”
……沒有!
登時,少年們忽覺一股涼氣從背後襲來,頭皮緊繃,有的人甚至筷子脫手落在地上,飛速將手按在了劍柄上,出鞘三分。“大師兄,怎麼辦?”“這個店有古怪……”
百裡十三心裡也有些打轉,瞥了一眼似乎毫不察覺、仍一臉認真努力擦地的兩個夥計,猶豫了一會兒,把視線落到麵前最近的兩盤菜。拿起一根筷子,撥了撥鹵雞爪,在其中發現了一小塊類似於人指甲的東西。
對麵的小師弟將一個包子掰成兩半,扯出一根油光發亮的黑毛。所有看到的人忍不住乾嘔了一下,想到差點把這東西吃下去,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
百裡熏兒也看呆了,手裡捧著的一碗羹湯嘭的摔在地上,霎時,熱湯四濺,一隻圓不溜秋、死不瞑目的眼珠彈彈跳跳的滾到了腳下。
她下意識尖叫:“啊——!”
“大家小心!”百裡十三伸出一腳踹飛凳子,將桌子連帶著碗盤一起掀倒。稀裡嘩啦,一片狼藉。少年們紛紛拔劍防禦,氣氛緊張,打鬥一點即燃。
誰知那兩個夥計動作一僵,似乎是被這架勢嚇到了,尖叫著一蹦三尺高,發出喔喔啃啃的聲響,逃命似的捂住臉飛快跑到後堂去了。
“追!”
少年們一鼓作氣,提劍追去。到了後堂,隻有滿目狼藉,方才那兩隻鬼怪卻是逃得無影無蹤了。籬笆圈內,橫臥著一具四肢不全的東西,隱隱可以看出個人形,想來那一盤鹵雞爪就是用他的手指做的。
少年們冷汗如雨,想到差點就吃了那些飯菜,不由麵色鐵青、呼吸不暢。
收拾完殘局,眾人胃中泛酸地重新回到大堂,誰知,情景卻是變了個樣。哪裡是什麼整潔乾淨,分明是一間破爛不堪的舊客棧,到處是揚塵蛛網,桌角板凳七歪八扭,缺胳膊斷腿的。樓梯旁坐著的,也不是什麼旅客商人,而是四具七竅流血、皮肉腐爛的屍體。
“妖物!著實可恨!”百裡十三淬了一聲。這次任務真是出師不利,因為選錯了一條道路被迷陣困住,弄得狼狽不堪,現如今又被小妖戲耍了一通,臉麵都丟到爛泥裡去了!
他咬著牙,惡狠狠地一掌拍在賬台上。
這飽含怒氣的一拍,讓整個賬台嘩啦啦散落了一地。眾人看清楚之後,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百裡十三回頭一看,也差點腳底發軟。
怪不得他剛才挪動不了油燈。原來,那東西連著一個白森森的頭蓋骨,頭蓋骨之下是一具完整的白骨骷髏,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竟然被封在了賬台裡!
眾人驚魂未定,其中一個少年忽道:“奇怪,除了那四個人,本來還有一個人的,就是戴鬥笠的那個。他怎麼不見了?”
有如一個接一個的驚雷炸在耳邊。少年們一口氣還沒緩過來,一聲輕笑忽的響起。
“是在說我麼?”
客棧大門洞開,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悄無聲息的人影。月色透過雲層,瑩白光輝將他身形照得清清楚楚。一襲深紫色錦袍,修長筆挺,頭上罩著的一頂鬥笠將他上半張臉遮在暗中,然而不用看他神情,光看抱著手臂的姿態,微勾的唇角,足以想見是一副多麼漫不經心,波瀾不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