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嘯為她清創,止血,上藥,包紮,整個過程,她依舊一聲不吭,渾身粘稠的冷汗,仿佛從水裡撈上來一般,全憑一股意誌力撐住。
宇文嘯明白這種堅持,一旦泄氣,人就撐不住了,所以她咬著牙關不鬆口,就是怕自己泄氣。
想起在淩雲閣的一幕,她寧可用生命和名節來羞辱他,為什麼這會兒卻要忍受劇痛憐惜生命?
她前後做的事情真是有些矛盾!
落蠻雖然睜著眼睛,但是眼前所見已經不是宇文嘯或者這摘星樓裡的景象,她仿佛還在殲擊機上,要迫降於血狼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她俯瞰下去,看到雪狼奔跑,朝著她墜機的方向過來,有膜拜之象。
她看到那大紅喜字的新房裡,一個身穿喜服的美麗女子,眼底裡含著莫大的憤恨,極儘惡毒地詛咒那同樣穿著喜服的新郎,“我蘇洛蠻以生命為咒,咒你宇文嘯和北唐軍全部戰死,再無歸家的一天。”
她看到那俊逸不凡的男子,臉上帶著錯愕之意,很快冷峻就淹沒了一切,他不發一言,轉身出去了。
她看到小六公子躺在棺材裡,眼睛沒有閉上,就那樣幽幽地看著她,“我死的時候,你能不能在我身邊?”
她看到很多人在眼前飄過,家人,戰友,朋友,一個個用沉痛的眸子看著她。
她嗓子裡喊不出一個字來,全身灼痛得厲害,她努力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漂浮著的影子,但是抓不住,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宇文嘯為她包紮好腹中的傷口,看到她伸出手來,仿佛在尋找什麼,她眼睛已經閉上了,呼吸很亂很急,他遲疑了一下,慢慢地握住了她亂舞的手。
她的手指很冰冷,手心很燙,仿佛手心裡藏著一團火,卻燒不到五指上去。
黑影衛探頭看進來,“世子,都處理好了嗎?”
宇文嘯如火灼一般瞬間鬆手,為她蓋好被子,恢複了如常神情,“進來。”
黑影衛慢慢地走過去,仔細地看著她的手指,“倒真是奇怪,這指甲也不是很長啊。”
“指甲?”宇文嘯順著他的眸光看過去,那十指修長白皙,姣好美麗,並無什麼特彆。
“您看屬下的脖子,方才沒覺得傷口很深,但是這會兒慢慢地痛了起來。”黑影衛拉開領子,露出了兩道血痕,“您看,這傷口是不是深了一些?這不像是指甲能劃出來的。”
宇文嘯瞧著確實不像,倒像是被尖銳的爪子抓傷的,兩道血痕很深,若再深一些,怕是連命都要丟了。
“世子,您覺得蘇氏是不是特彆奇怪?淩雲閣的事情就先不說了,她會不會武功也暫且不提,屬下方才出去打聽了一下,我們出征這半年裡頭,蘇氏並不曾憐憫過六公子,甚至不拿正眼看他,這滿府裡的人,除了二公子之外,她誰都不放在眼裡,且她進淩雲閣也是因為六公子為您出氣故意撲她,她竟然以德報怨出來給六公子找大夫?”
“你覺得其中有詐?”宇文嘯皺起了眉頭。
“二公子詭計多端,手段肮臟毒辣,加上蘇氏態度前後矛盾,不得不防。”
宇文嘯淡淡地道:“莫猜度人心,費勁得很,隻做好眼前所見的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