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樹抖了抖，似乎有點不情願，但還是仔細地從數量並不多的小燈籠裡挑選了一枚最小的放在楚玉樓的手上。
楚玉樓摸摸它的枝丫，給他傳送了點能量，終於讓柿子樹高興起來。
“這就當賠禮吧。”他把這顆雞蛋大小的柿子給了對方，但是該接手的人卻像是被火撩了，半天不敢碰。
“看不上？”
“不不。”
巡回員中的領頭看著手心千金難買的變異植物果實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雖然肯定沒有他們的巡回飛機值錢，但就這麼送出去賠禮嗎？
這種天寒地凍的季節，這顆熟透的果實居然還是軟乎乎的，沒有凍成冰坨子。也不知道裡麵有沒有種子，如果有，價值還要更高。
其他三人離得不遠，看了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應該拿出什麼表情。
就那猛然漲大幾十倍打飛機的變異植物，怎麼也得是五級以上的變異，這得是什麼人，能收服這種存在？
嗚嗚嗚，主動送果實的高級變異植物，他們也想要。
有了變異果實這個友善開端，這幾個人的戒心果然下降許多，雖然還小心翼翼摸著武器，但總算敢走進這間來得突兀的旅社了。
溫暖如春，潔淨溫馨，這是他們走進大廳的第一感想。
外麵負六十多度，寒風透骨，而裡麵卻有二十多度，幾乎一進來他們就感覺到熱，想要脫掉這厚厚的作戰服。
“來客人了？”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的金闕端著咖啡杯從裡麵出來，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濃鬱的咖啡香氣。
四人看到他又嚇一跳，和這個老板一模一樣的長相，隻是黑發黑眸，更像東方人。
他們是兄弟嗎？
“是啊，我來招待吧。”楚玉樓親了下他的臉頰，轉過頭，看到四個木雕。
‘……我懂了，外國人的貼麵禮，早就聽說他們兄弟姐妹之間也會親來親去的。’他們也沒好意思問，各自在心裡找好了理由。
這年頭雖然道德水平下降，但應該還不至於。
金闕離開後，幾人在楚玉樓的帶領下小心坐到沙發上，也不敢坐實，就沾了半個屁股，眼睛瞪著茶幾上的果盤幾乎轉不開。
末世都多少年了，居然還能在彆人家的果盤上看到炒好的瓜子花生，還有包裝好的糖果、洗乾淨的水果？
壕！好壕！
“喝水嗎？”四杯水端上來，乾淨並且帶著甘甜，沒有一點基地統一殺菌消毒過的自來水的怪味。
自從那場雪汙染了北方的水源，他們已經快忘了正常水是什麼味道了。
楚玉樓笑眯眯地和幾人聊天，這幾個人也有意打聽這個神秘老板和旅社，兩邊便交換了信息。
果然，這架來巡回的飛機是本地官方的。
原本完整的國家在天災後就開始亂了，南方這邊四方割據，各自為政，倒是北方已經統一。
現在北方統一的政權想要南下收複土地，他們有意占領這座擁有龐大物資的港口城市，作為南下的第一站。
這是四人透露的信息，至於楚玉樓這邊……
“植物係的大佬？原來如此。”眾人想著這個旅社四周的變異植物，心裡給楚玉樓蓋上‘惹不起’的戳。
這種環境能出來單打獨鬥的，都是神人。也不知道那位黑發黑眸的人有什麼能力，那位看著也是不太好惹。
了解到這個情況後，幾人對視一眼，有了思量。
他們在南方毫無根基，說要占據這個城市，但這個城市的喪屍和變異動植物出了名的多且精。現在有了這家自稱完全中立不拒絕任何客人，並且提供住宿和早餐的旅社，他們派人過來就稍微簡單了一點。
當然，這件事還得回報基地後再做決定。
“店長的旅社收什麼？”
“不拘什麼，無論是晶核還是金銀珠寶，有價值的東西都能換算成本店可以使用的積分。不過，你們知道我是植物係的能力者，所以最需要的當然還是各類變異植物的種子。”楚玉樓輕輕放下水杯，“多多益善。”
這四個人就在旅社住下了，他們攜帶的晶核能讓他們住很多天。
“情況就是這樣。”從遭遇變異植物到進入這家旅社，四人中的隊長一五一十將情況彙報上級，那邊表示會在三天內派人來接。
“窩草，老大，裡麵的淋浴水都是一級潔淨水！這也太大方了吧？”其他三個在房間各自鑽來鑽去，嘖嘖稱奇。
北方大統一後，很多基礎建設都上了日程，像他們這樣吃公家飯的人，不說吃多好住多好，基本水電都能滿足，一日三餐也能飽食，但這樣有中央空調，有獨立衛浴，房間裝修又這麼好的房間，那也是住不起的。
最重要的是，居然是變異植物在守衛這裡。
“我以為前麵那株變異柿子樹就很絕了，沒想到後院還有這麼多變異竹子。你看它們翠綠剔透的顏色，必須是高階變異植物啊。難怪這裡沒有其他變異動植物和喪屍。”
基地裡的植物係能力者跟哄祖宗一樣哄他們的植物，而這裡的植物侍奉祖宗一樣侍奉店老板，真是同人不同命。
樓上楚玉樓和在說這幾個意外來客：“看來我們運氣挺好的，一來就遇上官方的人。”
他還是更喜歡和官方合作，隻要這個官方不是太離譜。
既然對方能統一北方，號召力和統治能力是有的，而且剛剛那幾個人都不是能力者，他們既然能讓普通人開著飛機出任務，想來也不是走的弱肉強食達爾文進化路線。
金闕看著他的樣子，就好像當年在星野城，神采奕奕。
隻是如今的星野城已經不是曾經模樣，他們回去過，隻感覺到歲月變遷，一切都是熟悉也陌生的樣子。
有時候想想長壽未必是好事，因為永遠都在流浪，沒有歸處。
好在他們還有彼此。
“謝謝你。”楚玉樓忽然說。
“因為掃雪嗎？”
他將他輕輕壓在沙發上親吻：“明知故問。”
樓下有人形的傀儡，沒有他們也無所謂，楚玉樓揮揮手就將空間封閉起來：“阿闕，沒有你我大概會瘋的。”
金闕的手指在柔順的銀發中穿行，他閉著眼，心說不是這樣。
如果他們兩人沒有相遇，或許會各自長成不輕易動情緒的模樣，會成為冷漠但強大的存在。但他們相遇了，反而有了弱點。
大概在一起太溫暖，於是會害怕失去這一切。
‘是我讓你有了弱點，也是你讓我知道牽掛，所以我們相互將自己賠償。’
金闕環著他的腰，翻身將人禁錮在沙發和手臂之間。楚玉樓喘著氣，抬起眼看到那烏黑的仿佛旋渦的眼睛，帶著吞噬和掠奪的光芒。
他忽然想到了他們雞飛狗跳的第一次。
也是這麼親著親著相互翻轉，意圖掌控。
當時兩人麵麵相覷，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在回旋：撞號。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既然是一個人的兩麵，有著同樣的掌控欲也說得過去。
所以……
楚玉樓猶豫了下，還沒想好，金闕安靜躺下了，烏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看他，莫名其妙有種‘乖’的錯覺。
“你來吧。”
楚玉樓被這個錯覺迷惑了，他做了個會讓他姐跳起來的決定——他親了金闕的眼睛：“如果讓我覺得不舒服，就沒有下次。”
“在想什麼？”金闕低沉嘶啞的嗓音在耳側響起，鮮紅的舌尖勾著玉色的耳垂，兩種情緒連通，刺激得楚玉樓渾身發麻。
“草、草莓大福。”
他聲音斷斷續續，而後都被堵在嘴唇裡，金闕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成年體，將人整個攏在懷裡，半哄半欺負：“好，一會兒做，想吃幾個都行。”
楚玉樓有些意識不清，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感官刺激上，而吃飽喝足的主機也沒有跳出來彰顯存在感。他好像在雲裡飄著，隻是這朵雲又粘又甜，還很貪婪。
情緒相通真是太傷身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兩天後來接他們的人就到了。第一波來自官方的人給旅社開了一個好頭，在試探和接觸後，兩邊就有了無言的默契。
楚玉樓不會改變旅社公平招待每一位客人的規則，但也可以給來自北方的官方一點便利——利益足夠，給你留兩間固定房也不是不行。
另外他們還交換了一些變異植物的種子，為之後的合作打下基礎。
北方政府突然頻頻派人進入這座城市，南方各勢力也有關注，於是他們便注意到了這間特彆的旅社。
並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禮貌的，更不是所有勢力發現它的第一時間都想著互惠共利。所以毫無意外的，有人對這裡發動攻擊。
然而他們甚至沒有踏入旅社五百米範圍。
這時他們才知道，旅社五百米範圍內那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植物，無一例外都是店長家的變異植物。
“這五百米範圍都是您的。”來商議合作的北方代表意味深長地說，“無論什麼時候。”
這是在承諾，即便之後這裡被北方政府收服，這裡依舊隻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店長。
楚玉樓喜歡和這樣的勢力合作，他不喜歡那些無聊的內耗和鬥爭，所以他也不介意送他們一些實惠。
“這棵樹？”北方代表看著這株生滿葉子和小果實，但沒有變異植物氣息的小樹，不明所以。
“我想你們很需要它。”說罷，楚玉樓折下一根小枝丫，清水直接從小指粗細的樹枝中噴湧出來，飛濺了那個代表一身。
代表愣了，他差點以為這是一場襲擊，但嘴唇卻沾到冰冷甘甜的清水的滋味。
“清泉樹，隻要種植在水源上方，隔著幾十米也能從地下抽取水分，淨化後流出。”楚玉樓看著北方代表，笑著補充，“哪怕是十級重汙染的水，也能淨化成富含各種元素的礦物水。不知道您覺得怎麼樣？”
北方的植物係能力者們被集中起來，他們被要求催生一種特彆的樹種。這些樹種將被種植在各種最需要的地方，當人們口渴的時候，擰開樹枝上安裝的水龍頭，就能品嘗到最甘甜清爽的泉水。
而同時，許多珍貴的變異植物種子和物資被運送到這座正被幾方勢力關注的城市。
楚玉樓將二層小樓改建成五層的旅館，房間更多了，裡麵還有了獨立的餐廳、遊戲室，前院也設計成了小花園。
他在玩真人版的旅社升級遊戲，並且樂在其中。
金闕比他還要投入，他對著後院的苗圃琢磨著是種燈盞花好還是血薔薇好，前者能換資源，後者討人喜歡。
後來他種了一半燈盞花一半血薔薇，燈盞花變成資源。這種開花後幾十日不敗並且一直散發柔和光亮的花朵已經成了各個基地的新寵。在沒有陽光的那個黑暗月，這種花帶給人慰藉。
而血薔薇被剪下來，剃掉上麵的刺，每天一朵放在睡美人的枕邊，伴著他見證清晨——雖然不是每個清晨。
各種奇特植物的見證下，北方政府統一南北，人們從末日的惶恐中安定下來。雖然還有徘徊的變異動植物和隱藏的危險，但大家的臉上已經出現隻有和平年代才有的愜意。
枯樹發新芽，世界意識都驚異地看了兩個外來煞星一眼。
但他們還沒有急著走。
變異植物的種子收集得差不多了，變異動物的幼崽他也接收，於是一大批變異動物幼崽來到旅社。
要說變異動物幼崽比變異植物種子珍貴多了，為什麼他們會毫不猶豫送來換？
還不是那種能長成各種午餐盒的不科學植物實在是太迷人？
香酥排骨飯！
叉燒燒鵝雙拚飯！
“他們兄弟是神仙吧？這世界上怎麼能有打開就是熱騰騰午餐的果樹？”沒有人能拒絕一棵長滿了午餐果實的午餐樹，沒有人！
沒有種子用儘辦法也無法繁殖的午餐樹隻有店長一人能培育，它成了這個本來就不太科學的世界上最不科學的樹。
“最不科學？”楚玉樓看著後院養在深閨人不識的許願樹。
十多年了，許願樹終於成熟。
雖然一過二十四點就會自動消失，但這棵樹可是能滿足‘心地善良的人一個最渴望的願望’的存在，這才叫不科學。
“玉樓有什麼願望嗎？”身邊金闕問他。
“沒有，我擁有想要的一切。”楚玉樓的眉間已經看不到憂愁，他們參與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在改變他們，“努力過，就算結果不如人意，也是一場圓滿。而且，我不是有你嗎？”
他在，家就在，就算失敗了，也有再起來的勇氣。
“可是我有一個願望。”
楚玉樓驚訝地看著金闕，看他折下一根樹枝，許下願望：“我希望我心上人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他愛的，和愛他的，都聚集在他身邊，眾人舉杯高歌，沒有煩惱和憂愁，隻有喜樂。”
小小的樹枝在楚玉樓的視線裡散落成光點，每一粒微小的光點都化成了金色的時空通道，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後麵。
“愣著乾什麼？酒呢？這麼多年不會一壇酒都沒有吧？”戰神依舊威風凜凜，隻是眉間更多幾分舒朗。
“真是想念酒神的琴聲啊，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種耳福？”黑白死神笑嘻嘻地走過來。
“這是高興壞了？”
“黑暗遊戲，嘖嘖，居然瞞了我們這麼久，要罰，必須得罰！”
還有腳踏大地的女神，手舉三叉戟的男神……所有他以為或許再不會見麵的人都出現在那裡，他們穿著幾千年前那種古典的亞麻服飾，帶著金飾，踩著神光踏入這個世界。
“這個願望二十四小時就會消失嗎？”楚玉樓強忍著酸意，臉上要笑，眼裡卻帶著濕潤。
“不，”金闕托起他的手，慢慢迎向眾神，“它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