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比上次在天台上看到他的時候更明顯了。
就在他深感無力之時,他的手機輕輕一震。
黑田兵衛給他發了一個暗號。
今天他是以談判專家的身份出現的,就算黑麥問起來,也可以說是在收集醫生的情報,因此黑田兵衛發消息過來也很小心。
不過安室透已經在警局裡了,從某種程度來
說,今天的行動已經失敗了。
就連那些公安,無形之中也成為了醫生的人。
安室透坐在角落裡,那些公安跟他不熟,也沒有過來跟他說話,反而更願意跟醫生待在一起。
他看了看空蕩蕩的四周,順手打了個電話過去:“什麼事?()”
他有些挫敗地想,長官不會是聽說了消息,來叫他也一起撤離的吧?
這時黑田兵衛卻說:我們抓到金田雪帆了!?[(()”
安室透一愣。
“剛剛抓到的,他很厲害,還打傷了我們十多個人,”黑田兵衛在那邊說,“你們什麼時候結束?”
安室透望著坐在警局中心的醫生,陽光從外麵的窗戶照進來,他穿著不起眼的黑色羽絨服,垂眸翻著雜誌的時候,卻尤其的氣定神閒,哪怕被他眼神灼灼地盯著,唇邊也能露出一絲微笑。
這是讓安室透最為惱火的姿態,然而現在看到他依舊這麼鎮定自若,他的內心卻仿佛又一股能量注入,逐漸瓦解的心臟重新跳動了起來。
“真的嗎?”他忍不住問,“真的是金田雪帆?”
“我還能騙你不成!”
黑田兵衛覺得他的語氣有點不對,凝了凝眉:“你們那邊行動失敗了?”
“暫時不算失敗。”安室透無聲地揚起嘴角,“您可真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黑田兵衛無語,本來按照計劃,他今天應該回長野了,畢竟他明麵上還是長野的縣警,一直待在警視廳容易惹人懷疑。
臨走之前,他有些擔心安室透他們的行動,正打算開車去神保町看看,然而車剛開出去沒多久,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這麼一走……警視廳裡不是沒人了嗎?
金田雪帆的身份已經錄入警視廳,但知道他身份有問題的人就隻有那麼幾個。
他們都走了,金田雪帆在警視廳裡豈不是如魚入江,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雖然他給金田雪帆的身份編號做了限製,但以他的手段,進了警視廳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想到這裡,黑田兵衛趕緊開車回去。
然後就撞上了來給他送感謝信大學生,想到金田雪帆在來之前還幫人找了錢包,裝出一副好警察的樣子,黑田兵衛也生氣了。
他直接打電話給諸星登誌夫,告訴他爆炸案的嫌疑人同夥出現了,對方立即給他加派了人手過來。
三天時間早已過去,外麵的輿論愈演愈烈,警視廳卻還在實行一貫的拖字決,試圖把這件事延後處理,就連上麵的人都有些頂不住了。
再這樣下去,警視廳的顏麵就要徹底掃地了。
所以諸星登誌夫給黑田兵衛加派人手的時候格外爽快,可黑田兵衛還是沒料到,他們派了上百名警員進行圍捕,金田雪帆還是好幾次差點突出重圍。
他看起來受過訓練,但是不多,而且很久沒有跟人動過手了,動作很生疏……隻看他的行動,黑田兵衛根本不相信他能撂倒諸伏景光,更彆說降
() 穀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出乎黑田兵衛的意料,那些靠近金田雪帆的警員都會像是被什麼東西隔開一樣,身體突然停滯一下,還有打向他的麻醉彈也會經常打偏……
不過最後他們還是用人海戰術成功逮捕了金田雪帆,目前人就關在警視廳地下四層的特殊刑訊室裡。
這句話猶如一劑強心劑注入安室透的心臟,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比之前流暢了,黑田兵衛感受到他的變化,在電話另一頭說:“我可不是一個隻會阻攔你們的糟老頭子。”
薑還是老的辣,沒想到最後還是他出手解決了最大的麻煩。
安室透長出一口氣,笑道:“長官不愧是長官,真是太厲害了。”
你之前可不是這麼想的,黑田兵衛想起他站在自己麵前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忍不住哼了一聲。
掛掉電話之後,安室透正好看到醫生站起來,對身邊的公安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安室透立即跟了上去。
實際上日本警察隻有在對犯人問詢的時候,才叫做筆錄,把其他人請回來都叫接受調查,有些大的警局還設有專門的問詢室……但這麼能體現人道主義的叫法,在民眾間卻不怎麼受待見。
接受調查,不是說明警察也懷疑自己嗎?所以在一些犯法現場,為了能把人順利請回來,警察們也會說是做筆錄等等,這些歐美化的稱呼反而更能讓人接受。
除了現在在值班室裡的公安,警局外麵也有公安把守,醫生身邊的公安也跟了過來,安室透對他擺了擺手。
那名公安看到他神色堅決,又想起外麵還有不少同事,於是就沒有再跟上去。
安室透靜靜地走在後麵,他沒有遮掩自己的腳步,今鶴永夜一出門就聽到了。
值班室外麵就是大廳,下午很多警察都出去巡邏了,留在警局裡的根本沒有多少人,更何況還發生了殺人案,這是刑事案件,有空的人都被叫過去幫忙了。
今鶴永夜一邊往偏僻的地方亂走,一邊想安室透跟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也太執著了吧!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安室透竟然還沒有放棄。
而且看起來還乾勁滿滿的樣子……這讓擺爛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今鶴永夜有些不可思議。
他不知道安室透在找什麼,但他不可能找到的。
今鶴永夜沒有留下任何破綻。
當初他用這個身份的時候,根本沒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麼多的事,他隻想淺淺做一下任務,然後等著休假……他連美瞳都沒戴!
也就是說,比起那幾個虛構出來的角色,這才是最接近他真實身份的存在。
等所有的事情結束之後,如果他還想輕鬆走在大街上,不被任何人懷疑的話,他就必須把現在這個身份跟真正的自己區分開來。
今鶴永夜也有想過假死……不過之前就這麼做過一次了,再加上這些人這麼固執……恐怕死多少次都沒用。
他們根本就不會
信。
想到這裡,今鶴永夜在心裡悄悄歎了一口氣。
安室透的腳步聲還是不遠不近地綴在自己身後,他忍不住停下來,回頭說:“沒必要看這麼緊吧?我隻是去一下洗手間。”
他是去找鏡子看易容的,但願還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出問題了,安室透也不可能這麼淡定了。
安室透臉色沉沉,對上他的視線卻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洗手間?”他看了一眼今鶴永夜的附近,“這裡不是領導辦公室嗎?”
一般警察沒有獨立辦公室,能被稱為領導的,至少都是有名有姓能在警局裡發話的了。
今鶴永夜又不知道洗手間在哪,走著走著就走到這邊了,不過他也知道,不管怎麼解釋安室透也不可能聽的。
他揚起微笑道:“我對警局又不熟。”
他可是好人,從來沒有來過警局這種地方呢。
安室透臉色一沉,刻意緩和下來的神情瞬間破功,他冷冷地說:“你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嗯?”今鶴永夜一怔,抬眼便對上了他驟然變得幽冷的視線。
那一刻從他眼裡流露出來的黑暗莫名的令人心驚。
——波本。
今鶴永夜腦海中剛劃過了這個念頭,就看到他的拳頭再次揮了過來。
今鶴永夜下意識躲避,那拳頭卻是擦著他的臉頰砸到了一旁的牆上。
然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今鶴永夜立即意識到,他並沒有用力,他這麼做隻是為了把自己逼到角落。
這是要想辦法揭開他的易容?
今鶴永夜念頭閃過,麵上卻是波瀾不驚,如果易容真的掉了,確實會有點麻煩。
但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應該也夠了。
以004的性格,警視廳裡也沒什麼能讓他玩的,估計早就感覺無聊,拿著他給的卡出去大花特花了。
今鶴永夜唯一遺憾的就是,他身上現在帶著的這部手機收不到消費短信,不然就能知道004到底去了哪裡。
但是不知道也沒什麼。
隻要他是在外麵被警視廳的人找到,那就和今鶴永夜沒關係了。
正這麼想著,麵前的安室透就笑了出聲。
“你知不知道外麵有多少人在找你。”
與他輕鬆的笑聲不同,他臉上的笑容冰冷無比,那雙紫灰色的眼睛滿懷惡意地望著今鶴永夜,眼裡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計。
“你說,我要不要把你交給他們?”
他的語氣中也染上了一貫冷冰冰的嘲諷,看今鶴永夜的眼神就像是在會給自己惹麻煩的貨物,恨不得馬上把他脫手。
然而在這之前,還要讓貨物自己變得聽話一點。
他在威脅今鶴永夜。
而且是明目張膽的。
今鶴永夜微微怔住了。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沒多大變化,在安室透看來,還是那麼冷淡
,那麼波瀾不驚。
那雙泛著紫色的眼眸微微抬起,望著安室透的時候一點變化都沒有。
仿佛安室透正在說的是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帶著暢快,也帶著惡意,一時間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演技還是真心實意。
“你還不知道吧。”
他緊緊盯著麵前的人,盯著那雙隱約能覺察出些許紫色的眼眸。
他一字一頓地說:“——你的同夥在警視廳被抓了。”
那雙瞳孔微微一顫,安室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應,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燦爛,上揚的嘴角卻情不自禁抿直了些許。
他什麼還沒有說出口,就看到麵前的人也笑了起來。
在安室透作為波本的強大惡意下首次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比安室透還要輕鬆,還要真心實意。
安室透聽到他說:“謝謝你告訴我。”
他的感激尤為真誠,一股涼意卻瞬間竄上了安室透的腦海。
沒由來的,他想起了那個一直盤旋在他心中的疑問。
為什麼醫生在場,二號卻會被金田雪帆殺掉。
他也想過醫生很有可能阻止不了金田雪帆,醫生看起來完全沒有經受過訓練,在圖書館台階上麵對他那一拳的時候也沒能及時躲開。
以金田雪帆的武力值,想要壓製他輕而易舉。
可即使這樣,他會任由二號被殺掉嗎?
他會什麼也不做嗎?
金田雪帆消失了這麼久,為什麼又突然出現在警視廳?
——很有可能是得知了他們的行動,知道他們要抓捕醫生,所以不得不出現。
安室透在行動之前也有放煙霧彈,故意模糊信息,他想過用這種方法來釣出金田雪帆。
但沒想到真的釣出來了。
可把這次事件往回推,從最開始看呢?是因為醫生出現了,他們才準備行動……才會被金田雪帆注意到……
醫生知道金田雪帆還在關注警視廳,所以用自己的消息故意引誘他出現。
是他親手把金田雪帆送到了警視廳,送到了他們的包圍圈裡。
所以他才說謝謝。
他這是在報複。
報複金田雪帆在他麵前殺死了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