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很久了。
諸伏景光一下子站了起來。
麵前的人離他很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身體往後仰了些許,微棕的碎發在額前晃了晃,最終垂下來略微遮住了眼睛。
那人穿著米色的連帽衛衣,外麵套著一件黑色夾克,防風手套很隨意地塞進兜裡,還有半截露在外麵要掉不掉的樣子。
他的臉頰兩邊帶著些許肉感,吃驚地睜大眼睛時尤顯出幾分稚氣未脫。
“長官?”他有些茫然地望著諸伏景光。
“彆這麼叫我。”諸伏景光緊緊盯著他問,“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諸伏景光早上的時候就收到了消息,然而他一直沒有想好要不要去見這個“下屬”。
因為他本來不應該有下屬的。
和隸屬於零組的幼馴染不一樣,諸伏景光被分到的是秘密活動課,他們的任務都是單線聯絡,很少能見到同僚的存在,也從沒聽說過有風見這樣的人從旁協助……
所有人都是獨來獨往,怎麼可能有下屬,還是專門分給他的。
諸伏景光綠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麵前的男生。
對方愣愣地眨了一下眼:“那我應該叫你什麼?老大?諸伏先生?還是……綠川先生?”
說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諸伏景光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綠川是他在組織裡的化名,然而他現在卻是以警察的身份出現在醫院裡,在男生話音未落偶的那一瞬間,諸伏景光心裡的危機感就升到了頂點。
——終於來了。
他想,這個人終於還是來找他了。
不,也有可能是來找鬆田的。
諸伏景光臉色沉沉地攥著他的衣服,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破綻,然而他什麼也沒有看到,在那張臉上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呆呆地反應了一會兒,說:“難道要叫……哥?”
還沒說完,諸伏景光忽地打斷他:“你還沒說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的手微微用力,大有對方不回答就一拳揍上去的趨勢。
男生頓了頓,“是一個叼著牙簽的大叔告訴我的。”
……大叔?
諸伏景光眉頭一皺,隨後想起了伊達航愛叼著牙簽的習慣,這時他聽到男生開口:“我一直在警視廳外麵等到中午都沒等到你……門口那些人說沒有工作證不給進……”
說著他暖棕色的眼睛裡浮現出些許委屈,“要不是遇到那個大叔,我都不知道你來醫院了,你沒受傷吧哥?”
“……”諸伏景光看著他毫無破綻的臉,沒有半分作假的眼神,手指攥得越發用力。
和零說好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告訴他,可就在接到通知,發現自己多了個“下屬”的刹那,諸伏景光做出的選擇卻是隱瞞,隱瞞了他的存在。
因為他知道那還有可能是誰。
是醫生,是那個
把他們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的人。
零已經被他影響到了,諸伏景光很擔心他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所以他選擇了隱瞞。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他有種莫名的預感,醫生之所以選擇他,是因為知道他會把這件事告訴零——他想用這件事吸引零的注意,來達成其他的目的。
以零對醫生的在意,聽說諸伏景光這邊突然多了一個下屬,不可能不過來的。
到時候……醫生很有可能順著零留下的痕跡找到醫院。
鬆田正在這裡秘密接受治療。
是醫生想利用他們找到鬆田嗎?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
諸伏景光猜不出來,他沒有零那麼聰明的頭腦,但他很確定,一定有自己能辦到的事。
所以他選擇了隱瞞,沒有把自己突然多了一個下屬的事告訴任何人。
然而對方還是來了。
還是找到鬆田的這家醫院裡來了。
看到對方的刹那,諸伏景光心裡有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難道做什麼都不可能贏得過對方嗎?
不,其實並不是……就在對上那雙暖棕色眼眸的時候,諸伏景光心裡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就是因為他做了對方出乎意料的事情,對方才會這麼快出現在醫院裡的。
對方是為了他而來的,不是為了鬆田。
諸伏景光驀地鬆開手。
好,既然他要玩的話,那就陪他玩好了。
連黑衣組織都進了,難道他還會怕這些嗎?
男生的衛衣被他攥得皺巴巴的,又忽然被放開了,他一頭霧水地望著諸伏景光:“哥?”
諸伏景光這才注意到他的稱呼不太對……這是什麼惡趣味!
他背脊一涼,飛快說道:“不要這麼叫我!”
“那要叫什麼?綠川前輩?”
男生一臉無辜地望著他,然而每一句話都好像踩在他的警戒線上,隻要再前進一點點,就能把諸伏景光警惕的心臟捏到爆炸。
然而他如此恰好地站在了邊緣,仿佛隔岸觀火般,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諸伏景光掙紮的樣子。
看著他神經越崩越緊,還要笑眯眯地跑去戳一下。
諸伏景光艱難地牽了牽嘴角:“隨便你。”
“那就叫哥好了!”男生一臉歡快地說完,看到諸伏景光臉色怎麼也不像是高興的樣子,才遲鈍地壓下嘴角,“好吧,綠川前輩。”
看到他委委屈屈、低眉順眼的樣子,諸伏景光心裡莫名的來氣。
不是喜歡當他的下屬麼,那就成全他好了。
諸伏景光臉色微沉:“去給我買杯咖啡回來。”
話音落下,站在他麵前的男生一動不動。
諸伏景光微微挑眉,男生說:“前輩,現在職場上讓人幫忙買東西不給錢的都是屑……”
他還沒說完,諸伏景光就掏出了錢包,他今天打定主意要把這人當成
下屬使喚了。
就當是給零出氣。
然而沒等他掏出硬幣,男生就湊過來看了一眼:“哇,前輩好有錢!”
因為臥底的緣故,平時諸伏景光都很少帶信用卡或者其他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他錢包裡最多的就是現金——
諸伏景光忽然想起,摩天輪爆炸的那一天,零說他身上沒錢了,那時候他以為零是在找借口阻攔他,不想讓他一起去神保町,可到了拉麵館之後,他發現零身上真的沒有多少現金……
早就被遊樂場裡的小朋友給掏空了,要是今鶴永夜能知道他心裡的疑問,一定會這麼回答的。
那天他可是叫了好幾個小朋友去騷擾安室透,而且還是那種很愛哭的,一不給糖就哇哇大哭,遊樂場裡的糖又貴,早就把他的錢給吞掉了。
今鶴永夜拿著諸伏景光給的硬幣,一邊慢悠悠地拋起來,一邊去找自動販賣機。
他能感覺到,和安室透在電梯裡的威脅不同,剛才諸伏景光是真心想揍他的。
一個回答得不好,他現在可能都被一拳揍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