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 / 2)

奪心 雪滿頭 9276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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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和元年,春。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澆透了帝都,潮濕的春意脹滿街巷。

整個正月,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陸家舊案重審,新帝雷霆手段,不過用了半月便替陸家翻了案,有心之人被一一清算,乾正殿裡幾乎重洗了一次牌。

不過新帝雖手腕強硬,此舉卻並不出人意料——陸家本就是新帝母家,當年陸家一案,還是太子的新帝也受了牽連。

一時之間,酒肆茶坊之中高談闊論的,都離不了“陸家”二字。

——陸家這接連三代,倒比那些說書的故事還精彩些。

京郊客棧,一須發皆白的老人捋了捋胡子,“這樣轟動京城的大事兒,陸家也不是第一回出了。”

一旁的幾個年輕小輩立馬給斟上了熱酒,“劉伯您見多識廣,這眼下又沒有外人,可得仔細說說。”

老人半眯著眼,“話還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陸家一門多出良將,自開國之初便是大梁的肱股之臣。隻是沙場上刀槍無眼,二十多年前,陸老將軍戰死沙場,隻留下一子一女。”

他右手邊一個穿青衫的小輩接過話去:“這些誰人不知,陸老將軍的死訊傳回時,太宗皇帝大慟,可罷朝了三日呢。”

“緊接著便下了旨意,封陸家女為太子妃,又把那時的陸小將軍從邊關召回,封承恩侯,留居京城,還賜下了丹書鐵券。”

緊接著,青衫男子神秘兮兮地環顧了一圈,壓低了聲兒:“說是皇恩浩蕩,可陸家也就此交了兵權……”

後來便是太宗皇帝駕崩,太子即位,而陸家女也順理成章地做了皇後,誕下嫡長子。

同伴怕他酒後失言,急忙打斷了,接著問老人:“劉伯,那四年前又是怎麼回事?”

青衫男子大概是真醉了,拍了桌子一把,震得燭火都在跳:“還能是怎麼回事兒?當今聖上英明,不是都查明白了麼?什麼陸侯爺意圖謀逆,都是有心之人的陷害!”

“幸有丹書鐵券免了死罪,可也還是逃不過抄家流放。陸皇後更是因此,才憂思過重薨了,還有當今聖上,聖上那時還是太子,卻被軟禁東宮,形同廢黜。”

“可憐陸家滿門忠烈,就沒有這樣的天理!”

那人被同伴按了下去,忿忿不平地又開了一壇酒。

老人愜意地喝下一口熱酒,才慢慢接過話:“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太子落了下風,卻沒想到,太子是韜光養晦,一麵在京城暗中布局,另一麵,是將賭注壓在了陸家二郎身上。”

聽到陸家二郎,桌上的幾個人紛紛來了興致——如今這位的名聲在京中,可真是如日中天。

去歲,皇帝自感時日無多,重新將幾個皇子審視了一番,解了太子的禁足。到了臘月,皇帝的精神越發不好,竟已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

也就是那時,自邊關傳來的一則傳言,如水滴入了滾油般,在京中炸開。

傳言說,這兩年在邊關威震三軍,用兵如神,能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的那位將軍,深受朝廷重用,掌了邊疆數萬兵權,但其實是冒名參軍。

那人其實姓陸名昭,字懷衡。

——正是陸家二郎,那本該身在嶺南的陸家罪臣,太子的表兄。

“是啊,”有人附和了一句,“那陸家二郎也不知是怎麼從嶺南跑去了邊關的,說起來也真是耐得下心性,短短幾年,能乾出這樣一番事業。”

“不愧是陸家的血脈。”

老人喝乾了一碗酒,繼續道:“陸家二郎的消息一傳回京,太子便接連動作,這兩邊一裡一外,一出手便直擊要害。等旁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局早就落定了。”

歲末,皇帝駕崩,著太子即位。

“京城裡的這番布局草蛇灰線,你們可知,是誰的手筆?”

老人將空碗一放,自有識眼力的給添滿酒,“劉伯您就彆賣關子了,這除了太子殿下當今聖上,還能是誰?”

“非也。”老人擺了擺手,仰頭灌下一整碗:“排下此局的,乃是當年那位陸世子啊。”

桌上安靜了一霎。

有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可是陸家大郎,陸衡?”

陸家這一輩統共就這麼一對雙生子,陸衡為長。

不知是誰先歎了口氣,“要真是那位,這一切倒也不足為奇了。”

陸衡死在陸家那場事變中,死的時候,不過十八歲。

提前幾年料定一切,排下這樣一局大棋,若是換個人,這說法必然是不能服眾的。

——可那是陸衡,名冠天下的陸家大郎。八歲破外邦來使所設危局,十四歲一計拿下遠在千裡的邊關城池,十六歲時查清讓聖上頭疼了好幾年的逆黨案,聖上賜下金玉令,允其對百官行監察之職,風光無限。

所謂天之驕子,不外如是。

幾人感慨了一會兒,還想再細問,卻見老人已經伏在了桌上,鼾聲如雷。

*

呈和元年二月初,陸家冤案平反,新帝下旨恢複了陸家爵位的同時,對陸昭從流放地私逃去參軍之事隻用“功過相抵”四個字草草揭了過去,雖也是罰了,但又另封了定遠將軍,和侯爺一並召回京。

三月十五,陸家回京。

承恩侯府。

兩個丫鬟掃著本就乾乾淨淨的院子,年紀稍小些的那個顯然沉不住氣,不住地踮腳往外望——聽外頭的說,主人家要先去宮中謝恩,所以府上大門還關著,就等著侯爺從宮中回來。

她們這幾個都是新買來的丫鬟,年紀不大,這些日子纏著從前府上的老人問了許多,聽來聽去,反倒對主人家更好奇了。

月前聖上親自吩咐下來,將承恩侯府好好整修一番,從前在府裡伺候的,能找回來的也悉數找了回來。乍一看,這侯府比之多年前竟還要氣派些。

可其中物是人非,又幾人知曉。

小丫鬟剛乾完手頭的活兒,便聽前院的嬤嬤喜極而泣:“回來了!侯爺和二公子回來了!”

她大著膽子找了個地方偷偷往前瞧——鞭炮齊響,一片熱鬨聲中,隨從賣力地將府門推開,為首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邁步進來,雖一身氣度不凡,猶可窺見幾分年輕時的風華,可兩鬢星星,也顯出些疲色來。

跟在侯爺後麵的青年身量頎長,腰間配了一柄長劍,一身氣勢竟將前頭的侯爺都壓去了幾分,無端有些懾人。那人劍眉星目,大跨步進來掃視了一圈。

——他目光太過淩厲,有那麼一刹,小丫鬟都疑心自己已經被他瞧見了,當即嚇得往後退了幾大步,撫著心口喘氣。

這樣天神般的人物,怕不就是二公子了。

小丫鬟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今兒是侯府的大日子,可主人家卻並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前呼後擁,意氣風發。

父子二人都沉默著,府上氣氛連融洽都算不上。

陸昭跟著父親穿過院子,走進了祠堂。

這一路所見,果然都同四年前沒有分彆。

稍一恍惚,便會以為過往四年皆是大夢一場。

“懷衡,”父親沉沉叫了他一聲,“過來上柱香。”

陸昭接過香敬奉列祖列宗前,而後動作利落地跪下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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