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搖著井上的軲轆,看著繩子一點點收起,道:“六哥可是察覺到了什麼?”
劉寵微微點頭,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往日裡,大哥張茂帶咱們雄霸文安縣,整個霸州乃至順天府都沒人敢管,究其根本,是因為之前有穀大用、張忠這些太監首領罩著。可如今,穀大用、張忠的腦袋可都落地了。即便如此,大哥還不知收斂,前些日子更是出了順天府,跑到河間府任丘搶了一番。”
劉宸伸手抓住水桶,回道:“沒太監說話也無妨,帶頭大哥可是與皇帝一起蹴鞠過,多次出入豹房。有皇帝在,大哥就倒不了。”
劉寵瞪了一眼劉宸:“老七你怎麼還不明白,皇帝連劉瑾、張忠、穀大用等人都殺了,帶頭大哥就因為幾次蹴鞠,皇帝就能網開一麵?要我說,皇帝遲遲沒對帶頭大哥動手,很可能是不知情。一旦皇帝知道帶頭大哥做的這些事,說不得便會大禍臨頭!”
劉宸抬起桶,將水直接往頭頂一澆。
燥熱瞬間消去。
劉宸搖晃了下腦袋,甩出水珠:“若如六哥所料,我們留在這文安縣反而危險。”
劉寵重重點頭:“此地不宜久留!”
“可六哥,若我們離開了帶頭大哥,如何糊口,又去何處安身?”
劉宸將水桶遞了過去。
劉寵接過,丟到水井裡,聽著軲轆轉動的聲音,直至水桶啪地落入井水中,才說道:“咱們兄弟不是一直想揚名立萬,弄個一官半職當當嗎?我覺得,咱們可以歸順朝廷,為朝廷效力。”
“這——以我們盜賊出身,朝廷肯收嗎?再說了,即便歸順了,咱們兄弟什麼時候可以熬出頭?若隻是當個大頭兵,被人踩在腳下,還不如當這江洋大盜快活。”
劉宸脫下上衣,擰著水道。
劉寵嗬嗬笑了笑,搖動軲轆:“所以,要朝廷收我們,還能得個小官職,需要用非常手段。”
“何意?”
劉寵目光中透著冷森森的殺氣,低聲道:“納投名狀!”
劉宸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陡然打個了哆嗦,連忙說:“這——不太好吧?”
劉寵咧嘴:“要成人上人,需要不擇手段!再說了,我們即便不如此,他日朝廷發兵而來,他也一樣會被捕!我們不過是借勢做事罷了。”
“我聽六哥的。”
劉宸雖然不明白那麼多,但堅定地站在了兄弟身邊。
遠處。
齊彥名對朱諒道:“劉六、劉七在那嘀咕,不知道在醞釀什麼主意,我聽說劉六單獨找過你,說了些什麼?”
朱諒拍了拍肚腩:“就請喝酒,順便問問咱在北京城聽到了什麼消息。”
“你都告訴他了?”
“自然,自家兄弟何必瞞著。”
齊彥名眼珠轉了轉,和朱諒分開後,便朝著井邊而去,對劉寵、劉宸笑道:“聽聞皇帝天命覺醒,京師的好多人都盼著好日子。隻是這樣一來,咱們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
劉寵大大咧咧地坐在井邊,道:“好日子?嗬,你出城門看看,文安縣的百姓有沒有一個看到好日子兆頭的人?一個馬政,害了多少人家。要我說,這皇帝若是當真覺醒了什麼天命,至少應該先將馬政給廢了。”
齊彥名見劉寵對朝廷並無好感,眉頭微抬,輕聲道:“可是,京師的人信,十二團營、三大營的軍士信。我總覺得,京師裡磨刀霍霍,咱們這些人很可能便是皇帝眼中的豬羊……”
劉寵深深看著齊彥名,試探地問道:“所以,齊兄不想當豬羊,想當泥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