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童婆婆頭發花白,標準語說的不太好,有很嚴重的關西地方口音,但卻是一個和善親切的人。
認識她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在門口倒垃圾剛好見到北澄實的時候。
她立即笑著招手,拉著他坐在被爐邊。
被爐的溫暖驅散了北澄實身體的寒氣,也將今天一天的陰翳緩緩掃空。
“吃過飯了嗎?阿實?”
“吃過了。”
北澄實沒吃飯,可為了不讓天童婆婆擔心,還是特意撒了謊。
老人沒說話。
隻是看著北澄實看了一會兒。
隨後笑了起來。
她笑得讓北澄實有些不好意思,隻能跟著一起笑。
過了一會兒。
天童婆婆笑眯眯地把早就已經做好的飯菜端出。
她什麼都沒問。
北澄實驚訝她做了這麼多料理,她隻是笑嗬嗬地回答一不小心做多了。
同時用慈祥的目光看著北澄實將飯菜吃完。
用帶著關西口音的標準語,輕聲絮叨著這幾天聽見的八卦。
什麼今天買到了特價的白菜,什麼昨天聽見了對門的家庭主婦對著公務員丈夫發著夜晚生活不太足夠的牢騷。
這些就隻是一些與北澄實毫不相關的瑣碎家庭生活的分享。
但也正是這平常再平常不過,可能在大多數人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麼的家庭感的日常。
卻能讓北澄實放鬆麻木的神經,卸下心防。
轉眼間便到了告辭的時間。
沒有繼續想要打擾老人。
北澄實起身告辭。
也正是他站起身的時候。
一直沒有多說什麼的天童婆婆緩慢地站起了身。
“阿實。”
“嗯。”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你平時在做什麼,這些我都不會去問。”
她拉著他的手。
“如果實在太累了,那你就來婆婆這裡歇一歇,好不好?”
老人家還是那麼慈祥和善。
她並不遲鈍,其實早就察覺到了。
對方刻意遮掩的手臂傷痕。
形狀不算太清晰的冰敷過的痕跡。
隔壁時不時傳來的打罵聲。
但她從來都沒有去詢問北澄實具體的情況。
被欺淩的人總是過度自卑又過度自尊的。
自卑於自己所處的底層環境,又過度自尊於他人對自己的態度。
老人家沒有多問,隻是在用她的方式維護北澄實可笑又可憐的自尊心。
北澄實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沒有多說話。
隻是猶豫了好一會兒。
最終才點點頭。
“好。”
......
從那之後,北澄實在下課之後,總會到天童婆婆的住處幫忙做些家務,處理一些老人沒辦法清除到的屋頂黴菌。
天童婆婆也會用剛剛做好的飯菜招待他。
老人的味覺已經退化。
有些飯菜味道偏淡。
但即使是這樣,北澄實每一次也會將其吃得乾乾淨淨。
老人每天也有了好心情。
冬日的寒風刺人。
天童婆婆還專程出門給北澄實織了條圍巾。
那是一條淡褐色的手工圍巾,北澄實很喜歡,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戴著。
麵對老人,木訥的青年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
原本消瘦的身形,也在天童婆婆每日的加餐下,開始有了血色。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
吱呀——
淒厲的摩托刹車聲。
飛出的蹣跚人影。
滲入地麵的溫熱鮮血。
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染紅了北澄實的雙眼。
“這一切都和我沒多大關係,要怪也隻能怪那個老婆婆突然從路邊竄出來!我沒刹住車所以才這樣的!”
看向新聞記者的采訪,不良的學生滿臉無辜地開口。
看著電視屏幕,北澄實目光幽邃。
他還是那麼沉默不語。
因為他認識眼前的這個不良學生。
記得清清楚楚!
對方是經常欺淩自己的對象之一,名叫大田建一。
對方本身就品行不端,這次更是無照駕駛摩托車,在他的操控失誤下,導致了這次慘劇的發生。
但由於日本未成年保護法完備,再加上對方律師出色辯護,對方得到的懲罰居然隻是進入少管所十五天管教。
這種判罰讓北澄實根本無法接受。
他看見了天童婆婆在血泊裡掙紮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