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打開。
順著人群, 沈棄握著厘梨的手,走出來。
他的體溫高,透過薄薄的黑色手套, 落在厘梨的皮膚上, 滾燙得她激起一片小疙瘩。
看著沈棄還握著她的手,厘梨想提醒他現在沒有人了, 可以鬆開手。
但包包裡的手機不斷震動, 提示著錢到賬, 厘梨突然覺得,晚一些提醒沈棄鬆手,也不是不行。
畢竟,每一秒都是錢。
中午吃飯的人很多, 每一家飯店門口外都有不少排隊。
“需要拿號碼牌排隊。”厘梨覺得像沈棄這樣的身份, 還擁有鈔能力的人,必定沒有因為吃飯而排隊。
是她沒有考慮都這個問題。
厘梨示意沈棄鬆開手,“你先在這裡坐著等, 我去拿號碼牌。”
周圍都是排隊的人, 聲音沸沸揚揚, 嘈雜紛亂,甚至有小孩的哭鬨聲。
過分吵雜的環境讓沈棄的耳朵壓迫感強烈。
“你重複一遍。”沈棄盯著厘梨的唇。
厘梨極有耐性,她慢慢地重複了一遍, “我去拿號碼牌,問問還有多久才有位置, 如果太久, 我們就換其他地方。”
她平常在學校用餐比較多,不知道不是周六日,這裡吃飯的人也這麼多。
“嗯。”沈棄很少去人多的地方。
厘梨走到店麵的門口, 問了服務人員拿號碼牌,還問了需要等待的時間。
她轉過身,看見乖乖等在那裡的沈棄眉頭微蹙,神色並不太好。
想到什麼,厘梨在手機裡查了一下,然後,她問服務員,“請問,這裡有包間嗎?需要等多久?”
服務員看了看記錄備注的本子,“有一間,估計還要等十來分鐘,你需要嗎?”
“好,謝謝你。”
厘梨拿著號碼的字條,走向沈棄。
門口旁放置了很多椅子,方便客人等待。
厘梨在沈棄身旁坐下,“可能要等十來分鐘,對不起,我應該找一個環境更好一些的,又或者等下一次提前預定位置。”
在厘梨看來,她請吃飯,應該做好準備。
很明顯,這一次太匆忙,讓她忽略了很多細節。
就像現在的,她根本沒有考慮到沈棄耳朵的問題。
對於耳朵聽力有問題的人,很怕去到吵雜吵鬨的地方。
她之前了解過,加上剛才在網上查看了,耳朵有問題的人,也就是聽損患者,比正常人更不能接受吵雜的環境,更害怕吵雜的環境。
人的聽力有一個範圍值,低於這個範圍聽不見,聲音高於這個範圍值,會難以忍耐和承受,對聽損有問題的人來說,這個範圍值會比正常人要小很多。
也就是說,他們對過高聲音的忍受能力比正常人差。
此時周圍的聲音吵吵鬨鬨,沈棄的耳朵必定不好受。
厘梨觀察沈棄的神色表情,“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哪怕是坐著,沈棄的腰身挺拔,出眾的顏值,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引得排隊的人頻頻看向這邊。
尤其是看見坐在他身旁的厘梨,兩人相配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悄悄看了再看,更甚至,有人拿出手機偷偷拍攝。
厘梨伸手,拿下了他右耳上的助聽器,然後手捂住了他的這隻耳朵。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她靠近他的左耳,問他:“這樣會不會好一些?還會難受嗎?”
厘梨的手柔軟綿綿,指尖微涼,捂著他的耳朵,黑色的碎發下,沈棄隻覺得耳朵有點癢,開始滾滾發燙。
沈棄低垂眼簾,額前的碎發有幾分淩亂,減少了幾分他眉眼的淩厲。
小菩薩這樣的細心,這樣的貼心。
她清亮的眼睛裡,沒有半點嫌棄。
沈棄伸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壓著,“捂緊一點。”
“這樣嗎?”厘梨用上了一些力氣。
沈棄勾唇,“嗯。”
仿佛她捂住的不是他的耳朵,而是他的心,一點點捂熱,捂化。
周圍紛紛擾擾,他隻看見她,隻聽到她的聲音。
到了服務員喊號的時候,厘梨才鬆開手。
“你的助聽器。”厘梨把沈棄的助聽器遞給他。
她漂亮的眼眸裡全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在電梯到找到餐廳,沈棄牽著她手的時間是5分鐘,剛才她幫沈棄捂著耳朵,接觸的時間是12分鐘。
一共17分鐘,她賺了102萬!
這麼短的時間,她足足賺了上百萬!
厘梨帶著沈棄走到店麵的前台那裡,準備把剛才派發的號碼牌遞給服務員。
這時,一個穿著黃色外套的外賣員衝進來,對方神色慌張,腳步衝忙,頭上戴著的安全帽歪斜,他的手上一片擦傷,在流血。
他把驗證碼給服務員,想要取餐。
服務員沒好氣道:“你怎麼這麼晚來,顧客發消息來催幾遍了,問騎手為什麼還沒有取餐。”
外賣員雙手合十,做道歉的手勢。
“等著吧,飯菜都涼了,已經拿出廚房加熱,現在在做前麵的單,你的單還要重新排隊。”
外賣員看著剩下不多,快要遲到的時間,他神色著急,手舞足蹈起來。
“你指手畫腳做什麼?先在一邊等著,彆礙事。”服務員不耐煩了。
“他是不是不能說話?”厘梨經過,下意識低聲問了出口。
沈棄應聲:“嗯,他跟對方解釋,在路上他開車摔了,才會晚來。”
厘梨驚訝,“你會看手語?”
“會一點。”
“沈棄,你好厲害。”厘梨忍不住誇讚,“你竟然還會手語。”
厘梨看向服務員,幫忙說道:“他不是指手畫腳,而是不能說話,剛才在路上開車摔倒了,才會遲到的。”
外賣員不斷點頭,他又比劃著手勢,手背上還有擦傷在流血,顯然沒有撒謊。
厘梨看不懂對方的手語,她看向沈棄,詢問他是什麼意思。
她的眼睛漂亮,求助地看向他,眼波盈盈,沈棄莫名有種被需求的感覺。
薄唇下意識勾起,沈棄開口:“他求店家能不能先把訂單給他,他不能遲到,不能被扣錢,他需要錢給家裡人看病。”
外賣員不住點頭,看向他的目光全是感激。
服務員沒想到外賣員是啞巴,而且對方也不是故意遲到的,聽起來還這樣可憐,她語氣緩和,“等著,我去廚房裡幫你催催大廚,給你加急。”
外賣員感激地不斷點頭彎腰,臉上也帶著放鬆的笑容。
身體的殘缺,並沒有影響他的積極,堅強。
厘梨看向沈棄,耳朵聽力的問題,在生活上,他也有很多不方便。
她突然想知道,以前他的耳朵是怎麼損壞的,之後,他是怎麼適應,怎麼熬過來的。
去到包間裡。
厘梨問出了心裡的想法。
沈棄開始脫手套,動作不緊不慢,他的手指修長,手背的青筋微微隆起,明明隻是簡單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蠱惑。
他將黑色手套放在一側,冷白的手拿起透明的杯子,幫她倒了一杯果汁,“你想知道?”
“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說。”她隻是突然想知道,隨口一問。
額前的劉海垂下,擋住了沈棄冷厲又精致的眉眼,像是多了幾分無辜的脆弱感,“ 幾年前,被人傷的。”
當時那人的手機直接擊打在他的右耳上和頭部。
厘梨想象不出到底是誰,會傷到沈棄,還有他脖子後的傷疤,估計是同時傷到的。
“傷你的人……”
沈棄的眸色深了深,“傷我的人是一直照顧我的保姆的兒子,對方已經被抓,現在還在牢裡。”
“我跟你說過,我在江城生活過。”沈棄的聲音冷淡,語氣也淡淡的,像是在說著彆人的事。
“因為我的體質,8歲的那年,家裡人將我送到了江城,照顧我的是在沈家工作過十幾年的保姆,每隔一短時間,家裡會打錢給她,用來支付我所有的生活費用。”
沈棄被送離開時,正是沈母江輕靈懷孕的時候,又或者說,因為她懷孕了,以防萬一,決定將沈棄送離沈家。
8歲的沈棄獨自一人在江城生活,身邊隻有照顧他飲食的保姆。
小小的沈棄,會想念家,想念母親什麼時候接他回去。
是不是母親平安生下了弟弟妹妹,他就能回去。
回到家,他願意待在房間不出來,遠離弟弟妹妹,不連累他們。
可惜,後來保姆告訴他,他母親肚子裡的孩子沒有留住。
他想著,等母親的傷心過了,會接他回去。
與其他小孩的頑皮,活潑不一樣,小小的沈棄每天安靜地盼望地看著門口,守著沈家打來的電話。
每個假期,他的期待值會拉滿,祈禱著家裡人來接他回家。
小沈棄會羨慕班上的同學,有家長帶著去遊樂園玩。
也會羨慕其他孩子,生日的時候,有父母陪著一起吃生日蛋糕。
過年的時候,保姆回老家,寬大的房子隻剩下他一人。
小沈棄會打開電視機,聲音調得高高的,看著電視裡的人闔家歡樂,聽著外麵傳來的鞭炮聲音,聽著附近小孩的笑鬨聲,他會羨慕有家人的陪伴。
然而,沈家就像是完全沒有了沈棄的存在。
小沈棄聽說,母親想要爭取再懷孕。
等了兩年,小沈棄又從保姆口中聽說,母親從沈家的親戚裡選了一個聰明的孩子,想要收養。
從最開始小沈棄期盼著,自己乖乖的,母親就會接他回家。到了後來,他覺得自己變得優秀,母親就會想起他,接他回家。
到了沈棄長成清瘦的少年,他知道,沒有人會來接他回家。
他是沈家拋棄的人。
就連一直照顧他這麼多年的保姆阿姨,也是每天膽戰心驚與他保持距離。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衰神,瘟神,掃把星。
沒有人敢靠近他。
少年沈棄已經過了渴望得到親情,渴望得到彆人認可的年紀。
他清晰,清楚知道,這一輩子,他都會是獨自一人。
後來,有一年,保姆生病,正好她的兒子來了,還暫時替代了她的工作。
逐漸,對方發現沈家每段時間打來的錢是一筆不少的數目,對方逐漸起了貪念。
對方借著他的名義,讓沈家打錢。
可能真的不想沈棄回去,想要甩掉沈棄這個包袱,能花錢解決的事,沈家都同意打錢解決。
對方陸陸續續收到了巨款。
無意中,被沈棄發現,對方將他囚禁起來,然後一直問沈家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