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擺處有不明顯的一滴酒漬,是昨夜離場前與人擦肩時被濺到的,細節也一模一樣。
柯莎緊握右手。
指甲刺向掌心,有著明顯的痛感,這不是做夢。
一眼掃過艙房,沒看到文字或圖片。
暫時無法判這是什麼船,又航行在什麼海域。
有點奇怪,這艘船的構造過於複古。
沒有任何電器,連最基本的電燈也沒有,反而在桌上放了煤氣燈。
難道是奧斯特伯爵為宴會定製的複古風海船?
如果是她的身體被人送到陌生艙房,為什麼手上的薄繭消失了?
詭異感更深了。
柯莎確定事態不簡單。越是迷惑,越是鎮定。
表麵上,卻惶恐地捂住心口。
身體微微顫抖,心慌不已地對陌生男人問出一個非常符合眼下場景的問題。“你是誰?這是哪?”
夏洛克也坐了起來,始終緊盯女人,沒錯過她的任何表情。
當貴族小姐與陌生男人在一張床上醒來,她會怎麼樣呢?
驚慌失措地尖叫?氣急敗壞地咒罵?或者害怕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夏洛克沒等到以上任何一種反應。
他看到女人緊張到連睫毛也在發顫,眼角泛紅還努力克製不要落淚。明明似水晶一觸即碎,卻仍不願低下白天鵝般的高貴頭顱。
這讓人或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甘願為她奉上一切庇護。或也極易誘發人性的幽暗,想要看她被徹底摧毀。
夏洛克心底閃過一絲慶幸。
情況還好,這比應對遇事歇斯底裡、理智全無的女人要好多了。
他也坐了起來,正想要說點什麼,目光不經意掃到了女人的雙腳。
剛剛躺著沒發現,此刻卻得一清二楚,女人的及地長裙下穿著一雙銀色高跟鞋。
鞋子不是重點。
關鍵是那一瞥讓他看清了,這個女人沒有穿襪子!
瞬間,夏洛克瞳孔放大,呼吸一頓。
這個時代,歐洲女人走出家門,誰會不穿襪子?!
襪子是內衣的一部分,女性都會穿著它。
即便穿著襪子,也要讓長裙遮住腳裸,那是優雅淑女的基本禮儀。
因為女士被男人看到腳踝,被見到襪子與被看到私密的內衣沒差彆。
在大眾意想中,女人的腳踝與性直接關聯。露出腳踝會被指責是在蓄意勾引。
所以說,怎麼能不穿襪子!
即便是自我放逐的街頭流鶯,如果不想徹底徹底打上身性放蕩的標簽,就絕不會裸足。
夏洛克覺得腦袋一暈,好似被敲了一擊悶棍。
不是因為看到了陌生女人腳踝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裡,而是這對赤足給了他引以為傲的推理能力狠狠一擊。
一分鐘前,他推斷遇見了矜貴又纖弱、明豔又自持的貴族小姐。
這些推測“啪”一下碎了。
貴族小姐會不穿襪子?這樣做不是嬌蠻無禮,是比離經叛道走得更遠。
柯莎敏銳感覺到了落自己腳上的目光。
她倏然一驚。
當然不可能為了光腳穿鞋。
參加複古宴會,又不是真的回到兩百多年前的19世紀。
反正裙子拖地,她想不穿襪子,就可以不穿。誰也不會提出質疑。
此刻的驚愕,因為右腳腳踝赫然多了一串腳鏈!
白金色鏈條墜著六顆小石頭,正是本來放在密碼金屬隔離盒內的目標物品。
現在手包與盒子不見了,目標物品卻佩戴在自己腳上?!
它太輕了。
輕到與皮膚相觸後仿佛不存在,才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它的存在。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秘密交接任務給的背景消息不多。
「腳鏈」是在大西洋的某艘沉船中,與一箱19世紀古董一起被發現打撈上岸。
沉船的主人尚不可考,初步推測來自美國。
其他物品被海水侵襲變色變質,這條腳鏈卻奇異地嶄新如初。
不隻一批人爭奪著想要研究它,也就順理成章。
柯莎的任務是將它悄悄送到指定研究所,但莫名其妙地遭遇了眼前的一切。
此時,空氣猛地有一瞬扭曲。
六顆石子似閃過暗光。石頭冒出虛影字母,連成了一句話。
「千萬不要泄露你的真名,否則靈魂將淪為深潛者的養料,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字母一閃而逝。
再看,一切如常。腳鏈一動不動,從來沒有顯示過什麼。
柯莎:好,很好,非常好!
活了二十多年,她從沒遇到過靈異事件,今天倒是接二連三地撞上了。
剛剛究竟是她眼花了?
還是真有文字閃現?誰都能看到的嗎?
柯莎抬起頭,看向陌生男人。
這人對自己腳踝不有異樣反應,是因為詭異的腳鏈嗎?他知道什麼?又有什麼目的?
夏洛克早一步快速抬頭。當瞥見女人的腳踝一眼後,馬上禮貌地移開了目光。
再與陌生女人的對視,他的思維還有點亂。
一時想不通為什麼矛盾至極的情況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這是貴族小姐嗎?或是某人的禁.臠?為什麼會和自己被送到這個陌生艙房?
神秘的矛盾代表危險。
這會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陰謀嗎?
夏洛克迅速回憶,不是他自貶,但想不出誰會大費周章對付像他這樣的大學畢業生。
更可能是被牽連了,黑鍋先扣向親愛的哥哥。一心隻想身居末位的邁克羅夫特,是不是不小心在大英政府裡招惹了政敵?
一間房,兩個人。
三秒鐘,無聲對視著。
夏洛克先開口了,“我叫西格森,也很想問一問您,這是哪裡?”
西格森,西格的兒子。
夏洛克的父親名為“西格”。
如果今天的突發狀況與他的家人有關聯,說出這個名字可能會引發陌生女士的情緒變化。
夏洛克目光銳利,緊盯著對方的反應。
柯莎心底不可置否,腳鏈上似閃靈般的警告,讓人不要報出真實姓名,她怎麼可能相信對方講了真話。
“我一覺醒來就在這裡了,不知道這是哪裡。難道您也一樣?”
夏洛克點了點頭,問:“女士,要怎麼稱呼您呢?”
柯莎正要回答。
客艙房門被“哐、哐、哐”非常大力地拍響了。
門外是粗礦中年男人的聲音。
“印斯茅斯到了,10分鐘後入港。準備下船。”
男人沒等回複就走了,可以聽到他與同行者一邊走遠一邊在聊天。
同行者:“也不知道裡麵的兩個人起沒起,你不多敲兩下?”
男人:“十點半了,人應該醒了。私奔的小情侶醒來第一件事一定在做床上運動,我再敲門會讓人潑一盆冰水。”
同行者:“嘿嘿!聽你這樣一說,我想快點回家。出海有半個月了,想朱莉了。”
房內,夏洛克與柯莎麵麵相覷。
不是,沒有,彆瞎說!“私奔的小情侶”說誰呢!“印斯茅斯”又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