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綠色的貓貓糕陰暗地縮在角落,圓滾滾的眼睛像碩大的葡萄。
與可愛外表截然相反的語調。
“我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勝利的味道。”
砂金挑眉。
他拖了一把遊戲軟椅過來,抱臂坐下,孔雀一樣絢爛的眼眸倒映出那個貓貓糕的模樣。
“你不喜歡吃冰淇淋嗎?”
柳青色的貓貓糕發出一聲冷酷的哼:“冰淇淋?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我的口味可不止於此。”
“唉,那好吧。”砂金端的一副好架子,看上去相當遺憾地歎氣,“可惜我多買了幾個冰淇淋,現在看上去,隻好把它們都扔掉咯。”
貓貓糕抬眼,無聲地注視他。
這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坐墊了。
砂金:“這位貓貓糕——”
貓貓糕紆尊降貴地接過話:“小姐。”
砂金從善如流地說:“好的。這位貓貓糕小姐。”
“請問我是否有這份殊榮,請求你幫忙解決掉一點多餘的冰淇淋?”
他掏出抹茶味道的甜筒,彎下腰,因為重心降低,手撐在秋千的邊上,俯身遞到她嘴邊。一片陰影籠罩住小小的貓貓糕。
貓貓糕小姐:“你的榮幸。”
貓貓糕小姐慢條斯理地享用著冰淇淋。即使看不出她是什麼表情,但是糖果色的尾巴明顯心情愉悅地擺來擺去。
周圍是樂園喧嘩的響聲,五光十色的廣告牌。喧嘩,色彩強烈,一點也跟平靜搭不上邊。
卻難得地感到寧靜。
“味道不錯。”貓貓糕小姐矜持地評價說,“我覺得明天可能也會想要享用一些。”
“明天?”
砂金戲謔地自嘲笑了一下。
在這個詭譎荒誕的夢境裡,他想做的事,不知道裡麵包不包含一個擁有未來的明天。
“我可不能保證明天我會出現在哪裡。”
貓貓糕小姐:“親愛的,你是想和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嗎?”
砂金明顯地頓了一下。
他有點不太理解這裡的工作人員都給樂園的玩具設置了什麼奇怪的語法。
這是什麼設定?
不會真有人覺得這樣能吸引到遊客吧?
本來打算離開的砂金,此時口嫌體正直地坐下了,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當然了。這個遊戲聽起來很有趣,不是嗎?”
“哦?”貓貓糕小姐說,“我承認你的小把戲吸引到我了。”
砂金一手摩挲下巴,肩膀小幅度地抖動,把笑容埋進手掌裡,努力讓他看上去沒那麼明顯。
就聽這位霸道的貓貓糕小姐語出驚人。
“那麼,我想把你捆起來。關到小黑屋裡,拉上一切透光的窗簾。”
砂金:“哇哦。令人害怕極了。”
“鐵質的鎖鏈束縛住你可以活動的四肢與軀體,黑夜裡的感官會被無限放大,你會不得不注意到我所有的動作,不管你本人到底意願與否。”
砂金:“太殘忍了我的小姐,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一個好心腸的路人呢?”
“你沒有逃跑的權利。你的命運被我攢緊在手中。你的未來一眼就可以看到頭。”
“然後,我要讓你就這樣看著我,注視著我——”
無聊的劇情。
砂金漫不經心地玩著籌碼。囚徒,罪犯,小人,瘋子,獵物,困獸,賭局。
他熟悉這種橋段。
“——而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寫論文。”
砂金:?
砂金覺得自己應該收回前言。
他不得不承認道:“那可真是太不妙了,小姐。”
-
這個孔雀一樣的金發青年並沒有停留很久。微生柳訓練著從星那學到的模型。
這個模型的靈感來源於《帝弓司命的心尖寵:霸道神君愛上我》,雖然在星麵前演繹的時候對方的表情相當一言難儘,一點都不委婉地提醒她。
“是不是模仿錯人了?”
星當時沉沉地吐了一口氣:“你怎麼模仿的是霸道總裁啊!!”
她聽上去有點崩潰。
微生柳記得她當時的神情。星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必然透露出對這個模型的極度不滿意。
所以她特意調整了優先級,務必要讓該模型訓練出最優化的參數。
可惜一開始對話的都是小孩子,還把人嚇哭了。後來這個找到的這個青年還不錯。
但他看上去很忙。
微生柳儘職儘責地繼續調整一個體恤的霸道模型:“我允許你先跑三天。”
這個眉眼精致的青年反而笑了笑,仿佛包容地看著一隻上躥下跳的貓,好脾氣地任由它拆家。
“那多謝謝你的體諒,貓貓糕小姐。”
他順手心情很好地隨手扯了一根項鏈係在微生柳的尾巴上。半截手套上帶著的金戒指蹭過她,有點癢。
項鏈中間鑲嵌著翡翠綠的礦石,倒是與這位貓貓糕小姐的配色格外和諧。
“你在乾什麼?”微生柳問,“即使我恩準你冒犯我。”
“你想要就戴著,不想要也可以丟掉。”砂金隨意道,“不起眼的廉價裝飾而已。”
他開了個玩笑:“大概我們的小姐也看不上這點寒酸的石頭。”
“在我眼裡,即使是一顆燃燒的星星,也不過是即將死去的石頭。石頭和石頭,並沒有結構上的區彆。”
雖然目前處於模擬人格中,但微生柳認為接受了贈禮依然要道謝的道理。
她是個有禮貌和品德的人。
“謝謝你的禮物。如果你堅持認為它寒酸,我姑且將它的價值與寒酸的星星等同。”
麵前這個人沒動,過了會,似乎傳來一陣帶氣音的輕笑,隨後頭頂被那雙手套冰涼地觸碰,再響起離開的腳步聲。
“手感果然與我之前想象的一樣不錯。”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揮手離去。
-
“你們這些外來人初來乍到,逛的都是些名聲在外的繁華街道——但要我說,真要去找好吃好玩的,還得是金人巷!”
“最近那裡還出現奇怪的傳聞,聽說晚上還有人來直播抓鬼。”
“嗯?你有沒有在聽啊?怎麼突然這麼僵硬?”
微生柳表情很是古怪地去摸自己的腦袋。幾縷柳青的長發不知何時突然變得亂糟糟的,攏成一團,打了幾個結,看上去像是被人揉亂的。
“敢摸我的頭……”她小聲咕噥。
這個仇,她記下了。
“你這敷衍的樣子跟我可真像。嘖。”
微生柳伸手給這位名叫青雀的新朋友沏了一杯茶。
她是在取完材後意外碰到青雀的,茶館人太多,一起拚了個桌。
“這位外來的朋友,你聽說過帝垣瓊玉嗎?”
微生柳搖頭。
青雀眼睛發亮,覺得是時候發展新成員了:“這可是星辰天象的燒腦遊戲,休閒益智又足夠有趣,最是打發時間了!朋友,要不要我來教你?”
微生柳感受到綠芙蓉隱晦的注視。
他已經盯了她半天了,看上去還要繼續監視下去。
“好啊。”微生柳笑吟吟地說,“就勞煩你教我了。”
-
綠芙蓉。
藥王秘傳欽定蒔者,追隨慈懷藥王。
他們背負著神聖的使命,他們要為藥王排憂解難。
自詡登訪仙道尊貴之人,眼光毒辣不凡,識人清楚。
一邊直覺地認為這人有古怪,一邊又懷疑人生地看對方欣然學習打牌。
為此他甚至推拒了藍桃的晚餐邀請。
肚子開始叫的時候,他隱隱察覺不對勁,但依然倔強地認為微生柳一定有什麼掩藏著的陰謀。
——就這麼糾結地,在金人巷看微生柳打了一下午的帝垣瓊玉。
直到天色已經昏暗,麻雀嘰嘰喳喳飛過,飯菜的香氣飄過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已經到晚上了。
吃完晚飯的藍桃已經回來了,他敬佩地看向在這兒待了一下午的綠芙蓉:“好兄弟!你一定有了什麼驚天動地的發現了吧!快講講!”
這時他莫名感到周圍的氣氛詭異地凍住了。
在寂靜的空氣中,突然從對方的肚子裡傳來幽怨的咕嚕聲。綠芙蓉的目光已然麻木,透露出一種肩負太多的疲憊,仿佛失去了生機,整個人散發出十分濃鬱的,半死不活的死氣。
這讓藍桃不由得也感到沉重起來,他不禁也沉默下去,試圖理解這份沉重的孤獨,和……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
這畫麵,簡直令人望而生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