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濃稠的黑暗從頭澆下來,扣住整座本丸。
淩兒瞬間尖叫,往我懷裡鑽:“哥哥!哥哥!”
我抱緊淩兒,隨著她蹲在地上,又擔心主人:“主人,請小心些!”
“哎好啦,沒事沒事,哥哥在這裡,讓哥哥抱抱,”主人慢慢摸索過來,把淩兒撈進自己懷裡,揉揉腦袋,捏捏臉,“停電啦,隻是停電啦。嚇到了?哎喲都把我家小公主嚇哭了。”
下一秒便被妹妹一頓錘。
“藥研,去打個電話問一下,怎麼突然停電了,然後什麼時候恢複,”主人摸出紙巾給妹妹擦擦,末了又語氣輕快地說,“淩兒不是要玩嗎?那正好,叫上大家一起去大槐樹下吧。哦,再給我叫幾個不怕黑的幫個忙。”
“是。”
對於短刀來說,這點黑暗並不能算大麻煩。我很快完成了主人的指令,隨後在本丸中四處“撈人”,幫助了夜視不太好的大刀,安撫受驚的夥伴,派出短刀脅差去找主人。
等我最終回到大槐樹下——
一座一人高的鐵質花枝蠟燭台立在人群中央,一朵朵“花心”中有著隨風跳躍的小火焰,仿佛是它的呼吸,一息之間便向四周傳遞溫暖和光明。
燭台腳下更是一片“光之海”——許多花紋各異的鏤空球形白瓷燭台安靜地團著,點亮的是它們的“心臟”;幾隻八音盒吵鬨地搶奪彼此的旋律,叮叮當當亂個沒完,伴著節奏閃爍點點的熒光;水晶球也獨占一份空間,不斷變換燈光顏色簇擁著球中的“主角”,不知疲倦地上演著不變的劇目……
絢麗的景色落入我眸中……難以置信……白日裡這些“暮氣沉沉”的死物,在這個沒有電的夜晚裡忽然“複生”,裹挾著令人難以忽視的魅力,如旋風般席卷了所有人的內心。它們身上模糊的花紋、無法清洗的汙漬、醜陋難看的落漆隱藏在黑夜裡——唯有光芒,如“靈魂”般閃耀。
主人平日裡蒼白的臉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充滿血色和生機。
刀劍們在主人的指揮下陸陸續續擺放、點亮著燭台,甚至帶來了一些可口的夜宵。
淩兒異常興奮地歡呼著,在燈火間蹦跳穿梭,像隻不停跳動的白色蓬蓬水母。她或隨著老舊磁帶錄音機的音樂而舞,或蹲在水晶球的包圍圈中細細欣賞,或調皮地吹滅蠟燭又點亮……
我突然覺得這一晚是值得寫入日記的。一個念頭模模糊糊地出現在我腦海中——當一切陷入黑暗……一定會有什麼在我們心中亮起……它們藏匿於過往與記憶之中,看似消逝卻從未離去……成為那一束幫助我們突破黑暗的光芒和力量……
一夜的歡歌樂舞,一如煙花般燦爛而轉瞬即逝。
淩兒窩在主人懷裡睡著了。主人體弱,不能吹太久夜風。他召來我,讓我抱起熟睡的小孩回屋,他自己端起一隻燭台,在我麵前領路。
安頓好淩兒,我又送主人回到房間。
“蠟燭要熄滅了。”主人說。
“沒事的,主人,我不用……”我想告訴主人短刀在夜晚裡的優勢,然而主人卻將快燃儘的蠟燭抬至我眼前。
“這就是‘生命’,藥研。人的一生就像這根蠟燭,”我聽見主人平靜地說,“從出生開始,他就被點亮,從此擁有照亮黑暗的力量。評判一根蠟燭是不是好蠟燭,並不是看他有多亮,而是他在其他人心裡有多‘亮’。”
我默默注視著主人灰色的眸子,裡麵是小小的焰火。
“抱歉,我又在胡說車軲轆話了,”主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將燭台放入我手中,走進房間,“晚安,藥研。”
主人房間的門關閉,我的目光慢慢落到了蠟燭上。
隻剩一點蠟頭的米色蠟燭疲軟地攤在燭台中心,伴著流淌的蠟油……金紅色的小火焰終於淹沒在它從未停止的蠟淚之中。
隻是一眨眼,四周便又全是黑暗了。
我沒有想到,在某一天,主人的“蠟燭”也燃儘了。
時光流逝著,因學業,主人和淩兒長期不在本丸生活。
我們刀劍們除了一起訓練,有時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