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青雲(1 / 2)

溺裙下 年糕泡酒 5053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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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混著急促的風聲,不待衛言說話,竹樹被吹得枝葉橫飛,映在四周矮牆花窗的玄色影子也跟著亂顫。烏雲遮住了月亮,竟一絲光都被吞了進去。還沒等人反應過來,豆大的雨滴便砸在石板路和沙石小徑之上。方才還盤旋著的沙石,頃刻間便被濕氣浸透,身子沉了下來,又躺回了泥土裡。

水就那樣傾盆而下,仿佛剛才清澈的月光是個夢,飄渺著被雨敲散了。這處僻靜的地方沒有仆役,許是找地方打盹兒去了。衛言隻好把劉韞護在袖袍之下,她躬著身子免得淋濕。

幸好劉韞身形偏瘦,倉促之間,她斜睨了衛言一眼。他被雨水淋透,水滴順著他的頜角流進層層包裹著的衣領之間,昔日一絲不苟的衣袍被雨絲印出一條一條的水痕,逐漸蔓延擴大。

兩人跑到廊下,借著長廊裡點著的燈籠相視而笑。劉韞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的裙袍皆濕,還混著泥水,額發也緊貼在麵上,裸露在外麵的玉佩成串的向下淌水,彙成又一道影子,流到了衛言腳下。兩股額外的影子交纏在一起,誰都無法分開他們。

衛言怕她著涼,可身邊也沒有乾燥的衣物,這裡偏偏又沒有屋舍可以進去修整。風聲吹的屋簷下的鈴鐺作響,更添了幾分濕意。

“子寂,這像不像我們有次回長安,我厭倦了禮官每日的食譜,強逼著你陪我去潼縣陪我買饃吃,回來的時候,也遇到了這樣急的雨裡,我們就縮在屋簷下,你變戲法的從懷裡掏出還熱的饃,笑著同我說一點兒也沒被淋壞。”

昏黃的燈下,她似是卸下了那公主的裝扮,輕鬆愜意的同他說這些再溫暖快樂不過的話。她叫著他的表字,也不再自稱本宮。雖然周身濕透,可開心的似是個孩子。

衛言望著她晶亮閃爍的眼睛,像是陳仲清送她的那串玻璃串子裡最透亮的那一顆,在外麵的狂風驟雨中愈發的透。他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那時候的殿下年歲不大,總喜歡吃這些街邊小吃,可現下,雖然有些挑食,但也不會抗拒禮官的食譜了。”

兩人的視線膠著在一處,似抽不完的餘線,就那樣長長久久的對視著,沒有人再說一句話。卻在劉韞即將打了個冷顫之前,衛言率先朝她湊近了些,暖意緩緩相貼,沉默中隻有雨聲淅瀝。

她沒有讓他抱她,也沒有說些曖昧的話,而是低著頭,讓衛言看不清她的眼睛。衛言也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時候的劉韞最需要的並非閒談,而是放空。

打破這夢一樣的時刻的是秋桑。她撐著一把寬大的油紙傘,傘蓋劃破了雨幕,驚醒了劉韞。

秋桑扔給衛言一把新傘,護著劉韞回去安置。衛言跟在她們身後,卻依然一語不發。

雨還是那樣下著,偶爾還伴著兩道驚雷,照亮了絳紫色的天。劉韞全身泡在熱水裡,心裡似是也下了一場大雨。

等躺到乾燥溫暖的床上,劉韞翻了個身把自己裹進被褥之中。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揪著紗帳,上麵織繡的淡青色蝴蝶也跟著擰了起來,似是翩然欲飛,卻又被她掐在指尖,斷了前路。

她鬆開了那一角,看著那處布料緩緩放開,卻還是留下了一點痕跡。她的手指又拂了上去,輕聲呢喃著,衛子寂,我也該放你走了。

第二日,天晴的似是塊碧玉,一絲雲也無,淡淡的薄霧飄在上頭,一會子又飄走,像煙一般散儘了。

劉韞踩在還有些發濕的青石板上,才恍惚反應過來昨兒確確實實的下了一場大雨。陳仲清老早的候在正廳拜彆,他馬上便要啟程前往蘇州,回那邊處理些事務。

臨行前,他湊在劉韞身邊,“殿下,若是張使君再來府上,定要替我留一甕葡萄酒。”劉韞笑著應下,“莫說葡萄酒,你便是想要張使君,本宮都替你做主。”

陳仲清手裡的扇子扇的急促些,他連忙道,“我不好那口,這倒是不必了。”說罷,兩人笑到一處。看著陳仲清坐上車架,劉韞卻讓他升起竹簾,仰著臉道,“昭正,本宮等你回來再一同吃肉飲酒,下次定不隻飲三杯。”

送走陳仲清,劉韞心裡反而有些空落落的。雖說每次叫他回來述職前都憋著一肚子氣,但陳仲清摸清楚了她的脾氣,等一見麵,便忍不住同他促膝長談起來。兩個人是難得的脾氣相投,真正的無關風月。

劉韞的目光落在衛言身上,他今日一直躲閃著自己的視線,耳根子紅的似是石榴。她知道許是因為昨晚,卻按下了心裡翻湧著的情緒,一頭鑽進書房處理起事務來。

府內也異常忙碌,因為劉景,也就是當今的聖上,劉韞的親弟弟要到了。報信的令官說約莫還要三個時辰,應當正好趕上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