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1 / 2)

火勢衝天,文秀才的父母發現六郎和張夫人還沒救出來,披上濕棉被就衝進了火場。文秀才的父親當場就被傾倒的房梁壓死,死前拚儘全力推開了文秀才的母親,她的懷裡,抱著暈厥的六郎。最終,母親將六郎母子送出火場,可還是因為在火場中受傷,在大火後的第二天就撒手人寰。

母親臨終前拉著文秀才的手,隻對他模糊的吐出兩個字“感恩”。郎中說是火場裡的濃煙,燙壞了她的嗓子,殃及肺腑。文秀才覺得那樣的傷一定很疼的,但是母親的表情卻十分安詳。那時的文秀才覺得,母親大概是認為想說的話太多說不完,乾脆不說了,隻是靜靜的拉著文秀才的手,微微笑著。文秀才長大才明白,“感恩”二字,已經消耗了母親全身的力氣。

從那以後,張家就待文秀才極好,張六郎就更加不用說了。自小習武的他多少有些江湖習氣,所以成日裡總說文秀才是他過命的兄弟。

可是張家對文秀才再好,都無法改變他仆從的出身,也無法撫平他內心的自卑。母親的“感恩”二字重重的壓在他的心上,年齡越大,他對母親用意的理解就越深:這一切不是他應得的,不要以救命恩人之子自居,要懂得感恩。

因此他從不敢奢望娶親。在張家這麼些年,也見過些世麵,又是個讀書人,一般人家的女子他是瞧不上的,而有些資曆的人家他又自知高攀不起。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竟到了二十出頭的年紀。

他刻苦讀書,就是為了考取功名,一來報答張家栽培之恩,二來可以堂堂正正的求娶大戶人家的賢良女子為妻。可是如今,六郎竟然讓他娶一個丫鬟,一個被家裡人賣身為奴的人。他文秀才能脫賤籍,是父母用性命換來的——父母雙亡沒多久張老爺就給他贖了籍契,怎麼甘心娶一賤籍女子為妻,即便成婚能為她贖籍契,那也不是筆小數目,文秀才不願為張老爺增添任何額外的經濟支出。

因此文秀才並沒有把六郎的提議放在心上,也並不打算娶一個侍女。直到某個黃昏,曉煙跟他吐露了心意,他才不得不承認,這個小丫鬟,確實有些城府的。

那日學堂散學早,曉煙特意為五哥和文秀才做了桂花糕,五哥吃完飯拿了桂花糕就去街上找玩伴了。曉煙在收拾完小廚房後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離去,她沏好了茶送到書案前,從文秀才手裡拿過墨條開始研墨。

“先生博學多識,又成日裡與張家六郎在一起,想必定然是仗義之人”。

“姑娘謬讚了!文某愧不敢當!”

“與我成婚可好?”

曉煙問的突兀,文秀才愣住了,轉而嗬嗬一笑,“姑娘莫要說笑,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與我成婚,可救我於水火。奴婢自覺先生仗義,才提這不情之請。奴婢不求做正房,妾室也行。”

“此話怎講?”鬼使神差的,文秀才提了一問,如果不問這一句,可能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小姐即將出嫁,我若沒有婚配,定然是要陪嫁的。我願意伺候小姐一輩子,但是卻不願意讓她心生齟齬。小姐待我極好,但即便如此,也定是不願我與她分夫君的恩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