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月亮孤獨的掛在半空中, 街上人影稀稀落落, 偶爾出現幾個行人, 也是埋頭疾走,像在趕時間一般,許多店鋪都已熄燈關門, 這一日的喧囂總算要落下帷幕。
隻是城北一家酒館依然點著燈火,隻是不複白日的喧囂, 一樓大堂已經沒了客人, 二樓亦隻有靠窗的一桌還沒散。
那桌坐著一男一女, 地上橫七豎八歪著許多酒壺, 這男女雖然同坐一桌,卻涇渭分明,男的像是世家公子, 身如勁竹,腰杆筆直,寬袍廣袖,時不時端著小杯輕抿一口,間或在吃些小菜, 女的卻更像遊俠, 不吃菜,隻喝酒, 這地上的桌上的空酒壺全是她喝的, 這會兒兩頰已漫上兩坨嫣紅, 眼睛也蒙上了輕微的霧氣。
敖聽心左手撐著頭,歪在桌子上,右手拿著酒壺往杯子倒,一滴兩滴,再也沒有了,她不耐煩的晃了晃,還是沒有酒出來,桌上的酒杯都沒湊滿呢,皺眉嘟囔道:“怎麼又沒了?”
將酒壺往地上一丟,吼道:“小二,再來兩壺,不,十壺酒!”
幾座開外等的無聊的小二,已經直點頭迷迷糊糊要睡著了,被她這一吼,差點從條凳上摔下去,站起來穩住身形,悄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快步跑過去,看著滿地的酒壺,為難道:“咱們家酒不夠了,客官,您這還要喝啊?”
敖聽心擺手:“囉嗦什麼?讓你上就上!剩下的全給我拿上來。”
“不是,這…”
敖聽心眯著眼睛轉過頭,盯著她,暈乎乎的說:“怎麼,連你也敢管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小二被她這眼神嚇得倒退幾步,一咬牙,朝樓下跑去。
不成,他撐不住,還是得讓掌櫃的來!
不一會兒,一個戴著帽子留著胡子的老漢就隨小二走了上來,先是佝僂著腰,對他二人施了一禮,接著就對敖聽心說:“這位女客官,不是小店不做生意,隻是這已經亥時了,小店也快要打烊了,客官還是早些歸家,或是找客棧安頓下來,若是過了宵禁的時間,客棧都關了門,若是被巡城衛抓到,是要打板子流放充軍的。”
“宵禁?”敖聽心皺眉。
掌櫃的忙解釋:“若是往日,子時方才到宵禁時間,隻是近來卻不同,外麵正在打仗,世道有些亂,官府便將宵禁的時間提早了半個時辰,宵禁之前,店鋪都得關門,百姓儘數歸家,宵禁之後,是不許在外行走的,這眼看就要到時間了,小的也不過是做點小生意糊口,再本分不過的生意人了,不敢招惹官非,還請客官體諒。”
做生意的都本著和氣生財的目的,都掛著笑臉,這掌櫃平時雖然也是笑嗬嗬的,可這會兒滿臉堆笑解釋的這麼細,已經幾乎算是請求了,實在是因為這些遊俠不好惹,遇到懂規矩的還好,遇到不懂規矩的吃了虧也白吃。因為他們也不怎麼怕官府,仗著有身手,打架鬨事再正常不過,惹著了官府就跑,官兵多半抓不住,若是得遇良主,立馬又可以翻身了。
反正遊俠,是這世道裡普通老百姓都敬而遠之惹不起的存在。
他能在這城裡做生意,自然也有些關係背景,不過最近管的嚴,一有鬨事的都要抓去充軍,也不願沾惹是非,到時候這遊俠跑了,自己拖家帶口可跑不了,所以隻能暗歎運道不好,盼著趕緊將這女煞星送走。
想到這裡,歎了口氣,本著破財消災的心態咬牙說道:“今日客官喝的這些酒,便當小店請的,不收錢了!權當與客官交個朋友,還請您也行個方便。”
敖聽心甩甩頭,拿過寶劍撐在桌子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搖頭道:“既說是小本生意,怎能不收錢,本公,咳,我豈是賴賬之人!”
說完在兜裡摸了摸,摸了一陣才想起自己很少在人間行走,並未兌換人間的錢幣,隻得抓了一把珍珠出來,遞過去:“今日出門急,未帶銀錢,你看這些可夠了?”
掌櫃的眼睛一亮,沒想到還能峰回路轉,不過看了眼她手上的珍珠,又猶豫了。
這些珍珠顆顆渾圓,每一顆都有蠶豆大小,色澤均勻,一看便是上等貨色,反正他是沒見過的,也不知那些當官的大人們家裡有沒有,便是一顆,莫說酒錢,都夠買他這店了。
這女客官隨手就拿出這麼一把來,莫不是什麼贓物吧?掌櫃的謹慎了偷偷看了她一眼,看見她頭上的戴著的發簪還有劍鞘上鑲嵌著的寶石,這才放下了心。
“客官,您這太貴重了,小人找不開啊。”他為難道。
敖聽心打了個嗝,搖頭:“不必找了。”
掌櫃的聞言,再三謝過,卻也不貪心,隻小心翼翼的伸手取了一顆。
付了酒錢,敖聽心便將剩下的珍珠放了回去,搖搖晃晃準備離開。
掌櫃的猶豫了下,見這遊俠這般好說話,還是個女子,忍不住叫住她:“客官請等等!”
敖聽心詫異的回頭,問道:“可是不夠?”
掌櫃的趕緊搖頭,道:“夠了夠了,隻是這位客官,請恕小人多言,所謂財不露白,世道險惡,客官在外行走,還是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