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體貼。”
長樂公主眼也不眨道:“那當然,我是母後的貼心小棉襖嘛。”
即便皇後知曉她另有心思也被她逗笑了。
最後皇後目光掠過女兒,在太子妃身上聽了一瞬。
太子妃模樣明麗,也是個美人,隻是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絲,沉默地坐在那,像是個泥塑的木偶。
三個月前,她難產,九死一生才生下一個嫡女,這也是她和太子第三個女兒。此後雖然坐了雙份的月子,但到底虧損了氣血,麵色不比往日紅潤。太子妃與太子成親也有八年,一開始已是恩愛不移,但隨著太子妃常年無子,皇帝對東宮的專房之寵已是越發不滿,而太子妃壓力也是越來越大。如今這輩寄予厚望的一胎生下來仍是女兒,她今日麵色沉寂,眾人也能理解。
皇後眸中閃過一絲憐惜,溫聲道:“我記著十二娘在投壺一道也是個難得的高手,連驍箭都投過,要不要也去玩玩?”
太子妃在家中排行十二,皇後與她親近,一直喚她十二娘。
太子妃淡淡一笑,“臣妾多年不曾碰過投技,生疏得厲害,跟她們這些玩慣的小娘子比,怕是要出大醜,母後還是繞過臣妾吧。”
皇後暗歎一聲,終是沒再勉強她,隻令內侍領了幾個站起來的小娘子出殿去
皇後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再看看繃緊著身子,渾身都透著緊張的趙雅容,不禁感慨。
現在的小娘子,主意真是一個比一個大。
下了看台,明韶便舍了令嘉,湊到王文蕙身邊,“蕙姐姐,我們一起走吧!”
王文蕙點了點明韶的鼻子,“不要你小姑姑了?”
心裡卻是十分熨帖,明韶這是見她一人站在傅家姑侄和陸家姐妹間,顯得勢單力孤,這才湊過來的。
明韶麵露不愉,“小姑姑她要和陸斐說話,我才不要過去呢。”
王文蕙往身後看了眼,令嘉不知何時站到了陸斐身邊,兩人似是在說話,隻是神色都是淡淡。
她麵露不解,“阿斐怎麼惹著你了?”
明韶嫌惡地看了陸斐那邊一眼,“我是討厭陸錦。”陸錦正是陸斐的妹妹。
王文蕙有些驚訝,“你之前還和她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怎麼這就鬨翻了?她怎麼惹你了?”
明韶抿了抿唇,道:“是我看錯了她。”卻是沒說兩人因為什麼鬨翻。
王文蕙窺見她這般模樣,若有所思。
在她們不遠處,令嘉看著陸斐姐妹,神色有些捉摸不定。
陸斐見到她走來,下意識地就擋到陸錦前麵,低聲說道:“那事爹娘之前已經罰她在慧若庵思過一年了,中間她生了場大病,爹娘都沒鬆口讓她回家,一直去月她才回來。你看在她被重罰過的份上,就莫再跟她計較了。”
陸斐素有些恃才傲物,便是對上長樂公主那種天之驕女,都是不改這份自矜,像現在這般低聲下氣地求人,卻是生平第一次,由此可見她對陸錦的愛護之心。
一個圈子裡長大的,令嘉雖與她關係平平,但多年相識,也熟知她的性子,見她如此模樣,心裡倒是生出了些許好笑。
去歲,令嘉及笄。張氏開始著手她的終身大事。張氏挑女婿的眼光嘛。單看她連燕王都看不上,就知道有多高了。
首先是對方才貌要配得上她的七娘;其次是必須人品端正,決不能納妾蓄婢,令七娘傷心;再其次,家中門第也不能低,不然便是誤了七娘子嗣;再再其次,家風必須清正,家裡人性情不好相處的決計不能要……
張氏零零碎碎地羅列出好幾張單子,甚至詳細到對方家要喜歡貓——因為令嘉養著一隻貓,素來是她心頭好。
這般繁瑣的要求,便是當事人的令嘉見了也不禁感慨,要真照著這個去找,她大約是要嫁不出去了。
不過出乎令嘉意料,還真叫張氏找著一尾冤大頭。
陸相家的獨子,陸斐的弟弟,陸錦的哥哥,陸萋。
陸萋與陸斐是一胎所出的龍鳳姐弟。陸斐才情天縱,詩詞歌賦,樣樣超絕,連陸相都自認輸其三分。陸萋被這麼個天才姐姐的名聲壓著,顯得默默無聞了些,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優秀。
陸萋性格持重端正,且勤奮好學,年不過十六,就過了省試,獲得舉人功名。這麼年輕的舉人在整個大殷都屈指可數,足見陸萋天賦便是遜於其姐,但依舊遠超常人。隻是陸相為了磨練他,這才一直壓著他,沒讓他參加會試。不過縱使如此,再等上幾年後,陸萋依舊能成為一位極其年輕的進士。對於文舉來說,年少及第就是意味著前途無量,更彆說陸萋還有陸相這麼個父親。
說完陸萋這個人,再說說他家,陸萋父親陸相名陸英,出身江東名門吳郡陸氏。娶妻沈氏,夫妻二人子嗣艱難,結縭多年亦隻得二女一子,但因陸英與沈氏感情極深,不曾納側,故而沒有旁的庶出子嗣。
陸萋有這麼一對父母珠玉在前,家世出眾卻又人口簡單,僅有的兩個姐妹和令嘉處著也好,嫁過去家庭和睦肯定沒問題。再說,他本人看著也是前途無限,且品行上佳,隻要不出意外,安樂富足一世也是沒問題。
當陸家暗示了結親的傾向後,張氏一眼就看中了,當問過令嘉,令嘉也應下之後,這門親事當下就成了一半。
隻可惜,百裡之途尚能在九十九裡處止步,更何況這一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