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醉月和安石一塊留在了路口,隻令嘉一人踩進那條青石小徑裡去。
小徑兩旁種著杏花,因是已開過一月,花瓣顏色已從原來的豔紅轉作淡粉,樹蔭接著樹蔭,淡粉疊著淡粉,仿佛是一場夢境。
若非小徑裡頭還有個麻煩人物在等著,令嘉倒是想多看看這景色。
大約走過百步,令嘉終於見著她要見的人。
燕王就站在一棵杏花樹下,仰頭注視著枝頭的一簇淡粉。似是令嘉腳步聲,不等令嘉走近,他就轉頭看向了令嘉。
不計之前清和園和擊鞠場是的遠遠一瞥,這大約是兩人第一次見麵。
麵對著麵,眼看著眼,仿佛一對含情相識的情人,隻是兩人間卻始終是沉默著。
半晌之後,令嘉垂眸,停止了這場對視。
燕王問道:“七娘子尋本王可是有什麼事要說?”他的聲音低沉醇厚,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穩重力度。
令嘉說道:“多謝殿下贈花。”
燕王等了會,沒等到下文,便開口說道:“那花原隻是母後的,本王亦不過借花謝佛,若能得七娘子喜歡……”
“這花並不得我喜歡。”令嘉朗聲打斷,她將那裝花的木盒遞到燕王麵前,“我非惜花人,還請殿下收回這花。”
燕王神色依舊溫和,不見半點被拒絕的不悅。他接過木盒,打了開來,看著裡麵那株他親手挑出的牡丹。
他語聲溫和道:“花已經被折下,七娘子收與不收,其實都改變不了什麼。”
他執起那花,親手插到令嘉鬢角,他笑著在她耳邊說道:“這花還是簪在七娘子鬢間才是它的歸途。”
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驚圓了令嘉雙眼。從未與外男親近過的令嘉便是秉性冷淡,也控製不住身體青澀的反應,頰邊一下飛滿粉暈。下意識就要後退了幾步。
她瞪著忽作輕薄的燕王,正尋思著要不要嗬斥幾句時,心裡忽有所感,猛地轉頭。
就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站,赫然站著身著康寧郡主,正一臉心碎地看著他們兩人。
令嘉木然:“……”
打死她她都不信,從燕王那角度,他會沒看到康寧郡主。
康寧郡主之前親眼見了安石去給令嘉送花,但她癡戀多年,終究不肯死心,非要來尋燕王問個究竟。因著沒有安石引路,中途問了幾人,才找過來,所以來得比令嘉晚些。
不過來得晚,不如來得巧。
於是她就很巧的撞上令她心碎無比的畫麵。
——俊美郎君溫柔無比(令嘉:那是假的!)地給美貌少女簪花,少女低頭含羞(令嘉:我沒有!)。
如果那位郎君不是她心慕多年的表哥,便是她也會覺著真是一對賞心悅目的璧人。
但是他是,所以康寧郡主隻覺得心痛無比。
令嘉看看那位淚眼婆娑的康寧郡主,再看看身邊這位若無其事的燕王殿下,吐血的心都有了。
這乾癡情女郎負心漢的戲碼與她傅七娘子何乾?她作甚莫名成了其中一角,問過她同意沒?
餘光瞥見康寧郡主輕啟朱唇,似乎要說什麼,令嘉當機立斷,伸出手——
“啪!”
因著兩人距離太近,且有所分神,傳聞裡武功高強的燕王殿下沒防住,竟真叫這一巴掌打實了。
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第一次出現了怔楞的情緒,那張俊臉上也隨之出現茫然的神色。
令嘉指著他的鼻子,憤然罵道:“登徒子!”
為了扮演好一個被輕薄的女子的形象,令嘉還著意在聲音裡帶上了一點哭腔。
然後她便一手捂臉,一手提裙,跑了……
跑了……
……
燕王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紅的右臉,看著那道翩然而去的身影,唇角恒定不變的笑意漸漸染上了幾分真實,真實的嘲意。
這就是所謂的“貌美無雙、聰慧伶俐、溫柔懂事、體貼乖巧……”的傅令嘉?
燕王挑了挑眉,果真是十分“適合”當他的王妃啊。
“五表哥?”
至少比這位腦子拎不清的表妹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