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放下手,麵不改色地看向撞破他“奸情”場麵的表妹,說道:“康寧,本王和你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康寧麵色一怔,隨即露出羞澀,她道:“我幼時,表哥曾……”
燕王打斷她道:“但是,本王記憶裡本王既沒給過你好臉色,也沒同你多說一句話。所以本王很奇怪,到底是什麼給的你底氣,這般糾纏於我?”
他的神色依舊溫和,唇邊的笑容也依舊令人如沐春風,隻眉心略有些皺,似乎是在疑惑,又似乎是在苦惱。
康寧愣了愣,待從他和善的態度裡領悟過他話語裡毫不留情的嫌棄,臉色煞白,渾身如墜寒窟。
小徑口,醉花和醉月正是憂心裡麵情況時,忽見令嘉以袖掩麵地奔了出來,頓時大驚,正要去問,令嘉忽然放下袖子,露出冷若冰霜的臉色。
她對醉花和醉月說道:“我們走。”
安石卻擋在了她前麵,躬身道:“七娘子,殿下還沒出來呢”
令嘉看了一眼這位一直低著頭保持著恭順眉眼的內侍,語氣冷靜地問道:“你的殿下給了你資格來阻攔我嗎?”
這位麵色一直波瀾不驚的內侍驚愕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旋即謙卑地低下頭,後退了幾步。
——這是臣服的姿勢。
令嘉的眼神一下變得更加冰冷,她毫不在意地越過了他,帶著兩個侍女走了過去。
這一次這位內侍沒有再阻攔她們。
走出一段距離後,令嘉忽然問道:“方才康寧郡主是安石刻意放進的,對吧?”
醉花說道:“安內侍攔著不讓婢子擋人。”
令嘉冷聲道:“他倒是同他家殿下同心。”
醉花覷著令嘉毫無表情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子,你方才和燕王還有康寧郡主是……”
令嘉抬手,阻住醉花要問的話。
她用冷靜的口吻說道:“母親大約是不能如願了。”
因著身處宮中,她話說的十分委婉,但醉花和醉月卻是一定就懂。
張氏不能如願?不能如的自是女兒不嫁燕王的願。
兩個侍女臉色微變,醉月問道:“娘子,你確定燕王是那個意思?”
令嘉言簡意賅道:“燕王送來的花是從聖人那要的,聖人應了他,這事就已經定下九成了。”
剩下的一成隻能是在婚前,令嘉出什麼意外。
皇後、燕王的態度都擺出來了,一貫偏疼嫡係的皇帝哪裡會違拗妻子和兒子的意思。當年,太子看上出身低微的太子妃,皇帝萬般不滿,不也在皇後說情的情況下捏著鼻子認了嗎。更彆說令嘉的出身品貌無一不是上上,完全沒得挑剔。
聞言,醉花和醉月沉默了一會,隨後醉花出聲問道:“娘子,你不願意?”
她不問還好,問了之後,令嘉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眼角眉梢的惱怒都快滿溢出來。
醉花和醉月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驚訝。
自家七娘子情緒素來寡淡,喜怒皆是了了,像這次一般惱怒是極少見的事。
“燕王此人——”令嘉說到這,頓住了語聲。
即便是令嘉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外表是她見過的最接近完美這個形容的,英挺的眉,狹長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他臉上每一處都長得恰到好處,合成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這一份俊美恰到好處地給他毫無誠意的笑容做了遮掩——不管他唇邊的笑如何溫和,但他那雙眸子始終是冰冷的,像是冬日湖上結的一層冰,冰冷之下藏著沒人能見的幽深。
令嘉很清楚,皇權之下,完全沒有信國公府說不的機會。所以,當那株玉樓點翠送到手上時,她已是知曉除非她意外身逝,不然這個燕王妃她大約是當定了。令嘉又沒什麼非要不嫁的理由,怎麼可能會為這種事去死。所以她去找燕王,不過是為了試探這位未來夫君的性子,已決定將來待他的態度。
而試探的結果……
令嘉垂眸。
她十分清楚自己容貌對其他人的影響力,不是她誇口,她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幾人能在第一次見她時能把持住不失神的,無論男女。而燕王——即便是在他給她簪花那麼親近的距離裡,他那一雙點漆黑眸裡的神色依舊沒有絲毫變化,冷得毫無溫度,同看路邊的花草山石毫無區彆。這樣一位視她如無物的家夥刻意在簪花宴上向她贈花,再把這事透露到皇後那裡,暗示意屬於她,他圖的自然不會是她這個人,而是她背後的信國公府。
聯係上母親之前話中對這位王爺誌向遠大的暗示,這樁即將到來的婚姻背後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若是沒見過他之前,我覺著被聖人指於他也無妨。但現在,”令嘉淡淡道:“我倒不怎麼甘心了。”
諷刺的是,大約一個時辰以前,王文蕙還在與她訴說她的不甘心,一個時辰後,不甘心就成了她的。
聞言,醉花和醉月都愣了楞。
令嘉卻是已經穩定住情緒,收斂起表情,繼續往前走了起來。
她有預感,這位俊美如神人的燕王殿下,將會成為她人生裡的最大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