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雖是男人,但出身皇子,他還是個講究的人。
清洗、著衣、束發,一套流程下來,少不得也要耗去不少辰光。
小半個時辰後,燕王衣冠齊整地回到青廬。
青廬已是煥然一新。
被他蹂躪了一晚的皺巴巴的被褥已然換了新的,而同樣被他蹂躪的人——
他見不著。
隻見丹姑、醉花、醉月將床榻團團圍住,叫人看不清其中情形,隻聽丹姑用哄勸的口吻說道:“王妃,起身吧,你今日還要去宮裡拜祭太廟。”
而醉花和醉月也是左一句“王妃”,右一句“娘子”地幫著叫起。
然而任她們如何苦口婆心地勸起,床榻上一片安靜,半點反應也無。
“王妃還沒起身?”
聽到他的聲音,醉花和醉月就自覺地避了開來,讓出一條道。
燕王行至榻邊,就見新換的錦被攏成一條長團,令嘉躲在其下,連根發絲都沒露出來。
丹姑麵色平和道:“王妃有些貪覺,叫殿下見笑了。”
令嘉之前已是被丹姑她們服侍著清理過,換了身衣服。原本丹姑想著一氣嗬成,給她穿完整套覲見的衣裙,誰知道中衣才穿好的,半睡不醒的令嘉居然趁她不備,裹著新換的錦被,滾到一邊,睡了過去。
作為令嘉今日貪覺的罪魁禍首,燕王十分自覺地說道:“現在天色尚早,宮門都沒開,不妨讓王妃多睡會。”
丹姑的麵色繃不住了,脫口而出:“萬萬不可。”
燕王愕然看她。
丹姑心想著這人是她姑爺,往後和她家娘子同床共枕,這事必是瞞他不住,咬一咬牙,開口道:“王妃氣血不足,故而頗有些貪覺。若是睡不夠,要想叫她起身,定要耗費不少辰光。若真放王妃去睡,定會耽誤覲見事宜。”
怕燕王不夠重視,丹姑還在“定”字上麵重了重音。
燕王見這仆婦麵色端凝,料想她應該不會信口開河,沉吟一聲,便道:“那王妃就交給你了。”
丹姑鬆了一口氣,還好燕王沒有為了彰顯體貼,而胡亂下令。
這個時候,燕王應是要用早膳,但令嘉沒起,他也不好拋下她不顧,索性靜坐在這廬內,旁觀丹姑她們艱難的叫起。
丹姑她們圍著那團錦被,先是柔聲哄勸,但見錦被無動於衷,眼見廬外日光漸盛,一旁的燕王也是換過好幾盞茶,丹姑狠狠心,揪住那錦被一掀而起。
——沒掀開!
這錦被叫令嘉拿半邊身子給壓住了。
不過好歹掀開了大半,露出令嘉一張臉來。
許是在錦被裡悶久了,雙頰紅撲撲的,如白玉著粉。杏核眼半開未開,呢喃道:“丹姑,你讓我睡嘛!”
嬌軟的尾音轉了幾轉,傳進悠然品茶的燕王耳裡,勾起了旖旎回憶,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嗆了口茶。
所幸廬內侍人的目光多集中在令嘉身上,無暇注意他,燕王默默順好氣。
雖然被子隻掀開一半,但令嘉密不透風的防守已然露出破綻。
丹姑朝醉月使個眼色,醉月伸手半軟半硬地扶著令嘉坐了起來,醉花在旁動手給她穿今日的禮服。
一刻鐘後,令嘉閉著眼跪坐在梳妝桌前,似睡似醒。醉花和醉月一人一側,在她左右,醉花執著,醉月端水,手把手地把吃食送到她嘴邊,給她喂下。趁著這個時間,令嘉背後還有使女在給她梳髻。
在另一邊用膳的燕王看得歎為觀止。
就那些使女的熟練姿勢,一看就知道這種情形絕不止發生過一次。
令嘉的眼睛一直到出王府的時候都沒睜開。
因著要坐車進宮,醉花和醉月將她扶上馬車後,為難地看了同車的燕王一眼。
親王的馬車極為寬敞,能裝數人,但貴賤有彆,醉花和醉月這樣的使女沒資格和他們同車。這意味著,分明還沒清醒的令嘉接下來就要和燕王兩人獨處了。若是燕王一個不小心,迷迷糊糊得令嘉很可能會磕著碰著。
燕王看了眼身著青色翟衣,便是閉著眼,依舊美得出塵的令嘉,同兩個使女說道:“你們退下,我會照看王妃的。”
醉花和醉月對視一眼,醉花恭敬道:“那就勞煩殿下了。”
燕王一點都不勞煩。
馬車駛開後,令嘉坐在榻上,搖搖晃晃,仿佛一個錯眼就要倒下。而她身側的燕王冷眼看著,半點也沒扶她一把的意思。
若是人前,燕王少不得要作出一副體貼的樣子,而人後……
管她去死呢。
燕王目光幽幽,昨日的折辱曆曆在目,他不弄死這人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的家世身份。
馬車行駛的官道看著寬敞平坦,但真走起來,上麵時不時的零碎小石子也是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