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徹說道:“父皇,縱使兒臣恭慎,大哥明識,兩相磊落,但未必抵得過人言可畏。與其如此,不若讓兒臣戍守邊疆,全了大哥和兒臣的情誼。”
一番動人至極的拳拳自白,自他嘴中說來卻是無波無折,半點起伏也無,而他俊美的麵孔上除了一抹淡笑,也再無其他。
皇帝默然半晌,然後說道:“知道你不願長留雍京,但你多少為你母後考慮一下。你一去不回自是瀟灑,她在宮中卻是日日為你牽腸掛肚。她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一趟慈恩寺,持齋行戒,隻為給你祈福,風雨雷雪皆是不改。”
蕭徹神色終於有了些微變化。
皇帝目光深深地看著蕭徹:“就當是寬慰她,這次在京裡多留一段時間。”
好一會之後,蕭徹才回複道:“好。”
簡短得叫人窺不出其中的心思。
一直到日頭始落,皇帝才儘足興,打馬回去。
回去的路上,齊王和長樂已點數起各自所獲。
蕭徹並未參與,他對打獵興致不濃,半日下來,泰半給皇帝作陪了。故而他身後的侍衛手上多是空空如也。
隻所以說是多是,是因為他過橋抽板的父皇還是給他留了點東西的——
長樂看著侍衛手裡那兩隻小狐狸,咽了咽口水。兩隻狐狸不過兩三個月大,小小的一團,通體火紅,燒得人心裡發暖。
長樂目光灼灼地看著蕭徹,叫了聲:“五哥。”
她的聲音像是放進了一斤飴漿,要多甜又多甜。
她邊上的齊王一臉受不了地抖了抖手。
蕭徹看著她臉上呼之欲出的渴望,挑了挑眉,“想要?”
長樂狠狠點頭。
蕭徹笑了笑,“去和你五嫂要吧。”
長樂的表情一下就垮了下來。
齊王嘲笑道:“笨死了,四姐你也不想想,之前那麼多次打獵,五哥哪次留下過幼崽。這次會留下這對狐狸,肯定是拿給五嫂做禮物的。”
蕭徹看了那對狐狸一眼,然後撇開了眼。
齊王還真是高估他五哥了,蕭徹哪裡生得出拿小狐狸取悅妻子這種溫情的念頭。
之前他和皇帝打獵,皇帝忽然起興要獵隻狐狸給公孫皇後做一件狐膁,蕭徹不得已陪著他找了大半個獵場,好不容易才追蹤到一隻紅狐狸,打下它之後,侍衛撥開它的身體,發現有個洞,伸手一掏,就是兩團小狐狸。
蕭徹看著那兩團小狐狸,莫名想到令嘉那隻讓他印象深刻的叫福壽的貓
——任是誰,在和妻子翻覆於榻上,正是迷亂之時,一抬眼,正對上床頭一雙幽幽貓瞳,都會對這貓印象深刻。
那晚過後,蕭徹明令禁止令嘉晚間再將福壽留在榻上。
令嘉把這道禁令當耳邊清風。
以至於蕭徹每晚回到房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床榻周遭搜出福壽扔出去。
有這麼一番前因,蕭徹見到體型和福壽差不多的、同屬毛絨絨科的小狐狸怔了怔也是情有可原的,然而皇帝卻誤解了他這一瞬怔楞,大方地將這兩隻小狐狸分給了他,還取笑道:“朕之前真是白擔心了。五郎你不開竅則已,一開竅竟是一日千裡,這都學會拿這討好女郎了。”
倘若是其他事,蕭徹絕對會順水推舟,去營造他們“恩愛夫妻”的表象。
可是兩隻小狐狸……
一想到每晚睡前捉迷藏的主角又多兩個,蕭徹難得猶豫了。
皇帝卻是把他的猶豫當做了羞赧,竟是不容他拒絕地將小狐狸硬塞給了他。
於是乎,蕭徹隻能懷著滿腔鬱卒,收下了這份禮物。
雖然蕭徹心裡十分不喜這兩隻小狐狸,但長樂過來討要時,他依舊拒絕了。
——他從來不許彆人在未得他允準前窺伺他的東西,即使那個東西是他不喜的,即使那個人是他親人。
時隔數年,再次體驗被五哥無情拒絕的長樂公主十分不愉快,一直到公孫皇後麵前都嘟著嘴。
公孫皇後點了點她的眉心,問道:“誰又招你了?”
長樂瞥了眼正和蕭徹敘話的令嘉。
雪膚花貌的美人神色分明還有些懨懨,但在看著自己的丈夫時卻是星眸點點,盈盈動人。
長樂撇了撇嘴,隻道:“阿娘,九弟方才搶我獵物。”
齊王喊冤:“明明是你自己沒射中,怪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