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等待著一個小時的流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卻不知道因為什麼一動不動。就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左右著他,讓他雖然抗拒但依舊堅持留在這裡。
白溪不配合,心理醫生也沒辦法。倒不是說他不敬業,主要是這六年來,他什麼辦法都試過了,然而對麵的病人就像是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怎麼都不會動容。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了!”心理醫生再次喃喃道,他看了一眼對麵的人,感覺整個職業生涯都變得灰暗了,偏偏這個陰影還像是噬骨之毒,甩都甩不掉。
一想到這裡,心理醫生就十分不甘,他看向白溪道:“我說你又不治病,天天跑過來乾什麼?就算是嫌錢太多你也可以捐給慈善機構,我就沒見過你那麼不配合的病人!”
但凡主動來看心理醫生的,不管他對治病這件事是不是抗拒,都代表著他內心深處都有讓自己變好的希望。而心理醫生要做的,就是打開他的內心,然後一點點引導他變好。
然而在白溪身上,心理醫生從來沒有看到過那種希望。也或許是有,隻是他從未找到。
白溪睜開眼睛,或許是因為太累,他麵上難得沒有什麼表情,慢條斯理地道:“生病了就要看醫生,有什麼問題嗎?”
心理醫生語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歎口氣,看著對麵的病人,再一次感受到那種無力感。
一時之間,房間裡總算安靜下來,時鐘滴滴答答地流逝,很快一個小時就要過去了。
白溪睜開眼睛,準備等待最後一分鐘來到,就直接閃身走人。
然而一直沉默的心理醫生終於開口了,他這一次沒有以往的吊兒郎當,反而很是認真,“白溪,我下個月還能見到你嗎?”
白溪一頓,他看向對麵的醫生,難得有些驚訝。不過這驚訝隻停留一瞬,就被更深處的平靜所掩埋,他眉眼彎彎,如釋重負道:“應該不會來了。”
“你會員卡裡的錢還有很多沒有花呢,”心理醫生的表情有些難過,“白溪,散財童子也不是你這麼做的吧?”
會客室的掛鐘輕輕敲響,一個小時的心理谘詢已經結束了。
白溪搖搖頭,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輕飄飄地笑道:“時間到了,我先離開了。”
心理醫生欲言又止,他想要做些什麼,然而漫長的職業生涯早已讓他明白,有些事情注定是他不能夠挽回的。
到最後,這些無可奈何都隻能化作很久之後的歎息。
“再見……希望下個月還能夠見到你。”心理醫生鄭重地說道,那是看著一種美好即將逝去而無法挽回的難過。
白溪沒有回答這個話,他出了心理診所的門,就看到原本的豔陽天又飄起了蒙蒙細雨。
遠處的高樓大廈、近處的綠樹成蔭,都被這層霧雨輕輕擁抱。行人神色匆匆地路過,間或還夾雜著幾聲抱怨,誰也沒心思去注意這份美景。
當人有了更需要去在意的東西,確實很難去關注周圍這無關緊要的東西。
白溪輕輕抖了抖雨傘,一個人撐著它走進了無邊細雨中。
到了老小區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細雨讓梧桐的葉子格外清碧,芬芳的香氣撲鼻而來。白溪順著香氣看過去,是小區門口的花店在處理一些散裝鮮花,門口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一眼望去姹紫嫣紅,十分奪目。
他剛走過去,就聽到賣花姑娘的熱情招待,“先生想要什麼花?這會正在處理,價格便宜好多哩。”
白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桌子上的玫瑰花鮮豔欲滴,上麵才剛剛噴了水,更顯濕潤美麗。它的旁邊是幾枝白梔子,顯然沒有紅玫瑰那麼好的待遇,然而香氣已經馥鬱,溫柔強勢地闖進你的鼻翼。
白溪伸出手,本想拿幾朵玫瑰花回去擺著,他從小就喜歡這種開得熱烈的花。卻不知道為什麼,手臨時拐了個彎,轉而拿起旁邊的白梔子。
“先生眼光真好,這白梔子是剛從枝上剪下來的,正是最香的時候,放在家裡可以接連香好幾天。”
賣花姑娘麻利地動作,一邊誇讚一邊幫他把花包裝好。
她的動作太快,白溪本想拒絕的話隻好咽了回去,他對賣花姑娘笑了笑,拿著那束包裝好的白梔子走了。
隻是邊走他邊頭疼,嫌棄地瞥了眼白梔子,他向來不喜歡過分濃烈得味道,偏偏這梔子花還香得過分。
白溪一邊思考如何處理這束梔子花,一邊往樓上走。隻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扔了它,心裡想著回家後還是放到儲藏間,反正哪裡也不常去。
然而他剛到四樓,就看到門口站在一個人,長身玉立好似鬆柏,一手轉動著白玉珠,而另一手則提著個甜品盒子。
白溪的腳步頓住了,他還沒說什麼,眼前的人就自然而然地走了過來,“你回來了,我過來看看你。”
顧青空神色坦然,仿佛他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多麼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糾結半晌,白溪忍不住問道。
“很抱歉,我讓人查了查……我帶了蛋撻。”顧青空將甜品盒子提到麵前,僵硬地轉移話題。
白溪沒有說話,他的眉頭微蹙,上下打量著顧青空,不知道再想什麼。
顧青空坦然地讓他打量,不僅如此,還露出一個笑容,“這兩天有些忙,沒有給你打電話,沒想到再去彆墅找你你就已經不在了,你最近還好嗎?”
顧青空本想今天去彆墅,想辦法讓哥哥離開趙霆軒,為此他想了好幾個計劃,決定實在不行就從趙霆軒那邊下手,但沒想到竟然會得知白溪已經離開了。
他心中一鬆,但又擔憂不已,哥哥一個人住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顧青空時常恐懼,一不小心,白溪就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崩斷那根弦。
雖然白溪很少會和他提過去的事情,但好在顧青空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少年。他讓人找了找,很快就鎖定了這個地方,隻是在沒等到人之前,顧青空也不敢肯定白溪就是來了這裡。
但好在他等到了。
白溪並不想再和眼前的甜心蛋撻發生什麼牽扯,然而……
哢嚓——
“進來吧,隻是家裡好久沒住人了,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