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忍住惡心想吐,渾身瘙癢的感覺,避免當眾失態。
對朝臣們開誠布公地宣布,昨晚是甄婕妤舉薦的宮女秦氏侍寢,驚聞其被充作宮中罪奴,實則其父兄有冤情,被陳相一黨陷害。
命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彙通錦衣衛即日對其案件進行徹查。除此之外,複核清理自他登基以來的全部案件,冤假錯案無論牽扯到何人,一律重新審理,有冤伸冤,有罪治罪,絕不姑息。
對於先帝時審理涉及人命和流放的大案要案,如果確實有重大冤情,由當事人及家屬擊鼓鳴冤,亦一同進行審理。
隨後以孟相領頭的朝臣都出列,求皇上保重身體安康。
李北辰對此深表讚同,同時宣布以後隔一天上一次早朝。
有急事統一先上報政務院,政務院集中擬定處理辦法後,由左右丞相傍晚時去勤政殿統一彙報。
如果有加急的重大事件,將奏折交給“意見箱”處的錦衣衛,由錦衣衛直送給皇帝。
部門內的日常性事務自行決定,每日關鍵性決策報送政務院備案,由政務院審核,並交由錦衣衛存檔,並於第二日朝會由左右丞相彙報。
下朝之後,他就吐了。還很神經質地命令梁小寶查看嘔吐物裡有沒有蟲子。
答案是,當然沒有。因為他還沒有出現胃出血。
但體內有蟲子,蛋裡有蟲子,腦子裡也有蟲子這件事已經成為沉重的心理負擔正在一點點地正在侵蝕著他的希望和意誌。把他推向瘋掉的深淵。
他時常看著看著奏折,就紅了眼圈,眼裡滿含淚水,煩躁不堪。
他開始變得暴躁易怒,喜怒無常,動不動就摔東西。臣子們過來彙報工作時,他時常捂著腦門,十分不耐煩地喝斥他們。讓他們不要囉嗦,不要講一堆廢話假話。
必須十分鐘內講完,全部講乾活講重點。
被提問時,必須擺事實列數據,對奏折相關內容、國家律法條文或相關管理規定、前朝舊例、曆史上的經驗教訓必須了如指掌。
凡是講假話、拍馬屁、信口胡言、對業務不精通不負責的、浪費時間的,一律先拖出去打板子,然後再根據問題嚴重性,罰俸或者降職或者調去外地工作。
同時還設立“優秀官員”專項獎勵。所有官員因為不能勝任工作繳納的罰款每月彙總公布,作為專項獎金現場發放給其他表現優秀的官員,並予以表彰。
若前三名的罰款金額超過二百兩,罰款最多的免職,第二、第三的降職。
原本抱著少做不做躺平思想的官員,如臨大敵。因為如果被皇上傳召一問三不知,甚至所管業務出了漏洞,就當場死翹翹了。
一時間人人自危,紛紛調整挑燈夜戰,卷得飛起。
還有年齡大了,不想卷,卷不動了的,乾脆跟皇上主動提出來想告老還鄉。
李北辰當然大筆一揮,年齡到了的算退休,年齡沒到的算辭職。給一筆小額補償金,趁機踢出退休保障係統。
沒幾天後,突然就在朝堂上爆出來大新聞。慕容弘夫人跟瀏陽王勾連的事情被實名舉報。
一同爆出來的還有慕容弘的夫人跟慕容池母親來往密切,多次一起喝茶看戲,還給慕容池母親送了許多重禮。
慕容池感受到一絲陰謀的味道,伏在大殿中央,雖然心中忐忑,卻依然脊梁挺直,“皇上,臣與慕容大人雖然是親戚,平日裡都是內宅往來,臣清清白白,絕沒有勾連反賊。請皇上明鑒。”
李北辰微微點頭,異常冷肅地問督察院的左督禦史周仕鵬,“舉報人可有人證物證。”
周仕鵬俯身跪地,“回皇上,臣初審此事,頗為驚駭,所以反複盤查,問得很細。又進行了秘密訪查,慕容弘的夫人於氏確實與瀏陽王的小妾於氏是堂姐妹關係,往來密切。”
慕容池連連搖頭,隻覺得這一切很可能都是孟相在背後搗鬼,為今後孟氏上位鋪路,急道,“這其中定有人誣陷!臣身正不怕影子歪,絕對無愧於心。求皇上明察。”
李北辰看了慕容池一眼,“朕也不信你會背叛寡人。但既然有人實名舉報,提供了人證物證。刑部和督察院就照章詳查。不能冤枉忠臣,也不能姑息謀逆。”
朝堂上一片肅靜,隻有滴漏在滴滴答答地響,顯得格外大聲。
皇帝沉默得越久,眾人得心越是不安。
李北辰思忖了片刻後說道,“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先留在府中,深刻反思。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訪。慕容池所負責之事暫先由戶部尚書葉大人代管。”
這實際上就相當於禁足在他的府裡,相當於保護他。
這件事裡麵的是非曲直,他最清楚不過了。就算如此,已經公開立案,又有確鑿的人證和物證。他身為君王,怎可完全不顧事實證據,一味地偏袒?
隻是攪動風雲的人是誰呢?是孟相嗎?慕容弘的事本就是交給孟相辦的。其中的細節,他最清楚不過了。
葉明連忙磕頭領旨。
葉明是僖嬪葉蘇華的父親,葉蘇華跟孟昭在後宮裡早就是針鋒相對的宿敵。葉明之前為官一向中庸,幾乎沒有可能直接倒向孟相陣營。
下朝之後,孟相主動留下,說有要事稟報。
他還未開口,李北辰便擺手製止,“丞相不必多慮。如果是為了慕容大人的事,大可不必。朕相信這件事不是丞相所為。”
孟相聽完心中頗為驚詫,連忙謝恩,又詢問了一番女兒孕後的情況。
李北辰便讓梁小寶安排頂軟轎接孟昭來勤政殿的偏殿,與孟丞相小敘片刻。
後妃平日裡很難見到自己的家人。隻有皇上格外寵愛,才會給予這番殊榮。
孟昭突然見到父親,十分欣喜。孟相卻不得不遵照規矩,向女兒行了跪拜大禮。
她不顧在場還有梁小寶,連忙走上前將父親攙扶起身。
“爹爹這是做什麼。好不容易見一麵,如何能讓爹爹跪地拜我。”
“規矩不能亂。”
孟相笑著搖搖頭,含淚打量著女兒。
比進宮前消瘦了許多,依然膚如凝脂,唇色朱紅,眉頭眼角滿是幸福的笑意。身材依然婀娜多姿,看不出來有孕的樣子。想來隻是月份小。
“在宮中過得可好?瘦了這麼多。”
孟昭一眼瞧見了父親眼中的淚花,也紅了眼圈,“挺好的,皇上給我封了妃位,聽說下個月跟著一起冊封。幾乎每隔幾日就會過來看我。對我很好。爹爹和娘不用擔心。”
孟相有很多話想說,到了嘴邊隻有兩個字:“那就好。”
孟昭卻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爹爹,之前是女兒不好,讓爹爹和娘擔心了。”
孟相一言不發,心疼地從懷中取出一方素帕遞給孟昭,輕聲安慰道,“擦擦。不哭了,對身體不好。”
這女兒家的東西從八尺男兒的懷中逃出來,顯得有些突兀。
但孟昭自幼被爹爹和哥哥們嗬護,已經習慣了。
往日在家裡的時候,爹爹一向都這麼對待自己的夫人和女兒。在朝堂上不怒自威、霸道剛硬的孟相,唯有孟昭知曉父親鐵漢柔情的一麵。
兩人又說了會話。多是孟昭在問娘親和哥哥們的情況。
孟相了解自己的女兒,性子單純,一向喜怒形於色。就算在後宮裡努力掩飾和適應,恐怕也難改其單純愛做夢的本性。
在離開前,孟相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叮囑道,“昭兒,要記得進宮前你娘叮嚀你的話。保重自己。”
“女兒知道,”孟昭含著淚笑著說道,“女兒長大了呢。”
孟相離開前,禁不住扭頭回看女兒,想要再多看她幾眼。
“昭兒,你要好好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