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麟站在門口,做了將近半分鐘的心理鬥爭,重新開燈走了進去。
地上扔著浴袍和一條黑色的平角內褲,估計肖艾剛洗了澡。
錢麟走到床邊,隻見肖艾麵頰通紅,雙眼緊閉,眉頭擰著,十分難受的樣子。
“肖艾?”
肖艾連眼睛都沒睜一下。
錢麟伸手摸向肖艾額頭,燙得驚人。
他從衣櫃裡找出衣服,給肖艾穿上,有陣子沒這麼做了,動作變得生疏不少,還好肖艾昏睡著,不像以前那麼鬨騰。
幫肖艾穿褲子時,錢麟特意掰著對方的大腿看了一下。
早上抓出的紅痕還在,不過淡了很多,應該不用上藥。
距離這裡最近的一家醫院有五六公裡,車庫裡倒是有車,可惜錢麟不會開,他抱著肖艾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等來物業安排的車,把他倆送到醫院。
一陣忙活下來,已過零點。
錢麟調整了下病房裡的空調溫度,拿了一把折疊椅坐到病床邊上。
肖艾還沒醒來,臉上潮紅也未散去,紮了針的手放在薄被上麵,一根透明的輸液管連接了滴答滴答響著的吊瓶。
醫生說肖艾燒得有點厲害,需要住院幾天才行。
錢麟雙手環胸,望著肖艾的臉。
也不知道他走後的那一兩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肖艾的精神狀態確實不怎麼好,和他交往時經常發瘋,可他從未見過肖艾病到住院的時候。
第二天是周一,錢麟向鄭卉請了假。
鄭卉聽說完肖艾的情況,便讓錢麟好好照顧肖艾,有空再回公司,反正他隻是一個小助理,手上都是些邊角料的工作,看好肖艾才是重中之重。
中午,錢麟重新熬了一鍋粥,等他吃飽拎著保溫桶回到醫院,肖艾正好醒了。
錢麟扶著肖艾靠到床頭,在床上擺好小桌子。
他怕肖艾吃不下,隻熬了青菜粥,放了一點點鹽,用小碗盛好。
肖艾無精打采地捏著勺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錢麟拉開折疊椅坐下。
“你吃了嗎?”肖艾啞著聲音問。
“吃了。”錢麟說,“我吃過才來的。”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隔壁床上躺著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的老婆和兒子會輪流過來送飯和守夜,這會兒其他人都沒在,隻有男人無聊地刷著短視頻。
男人的手機音量很大,洗腦的快節奏音樂在病房裡晃來蕩去。
肖艾突然覺得煩躁,把勺子扔到碗裡。
錢麟見狀,立即起身走向男人。
男人居然睡著了,手機沒關,一直重複播放同一個視頻。
錢麟把男人的手機關了放到枕頭旁,回到位置上,對肖艾抬抬下巴:“快吃,粥要涼了。”
“吃不下了。”肖艾懨懨靠著床頭。
錢麟看向碗裡,才吃一半,但他沒說什麼,利落地把碗和勺子收進袋中,又將小桌子放好。
歇到下午,醫生過來檢查,給肖艾量了體溫。
燒退了不少。
“再住院觀察幾天,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醫生對錢麟說。
錢麟謝過醫生,等醫生走後,他也提起袋子和保溫桶要離開了。
肖艾本來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見此情況,居然像是被嚇著了一樣,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錢麟,你去哪兒?!”
“我回去一趟。”錢麟說,“做好晚飯再過來。”
肖艾愣愣望著錢麟,眼底的懼意不加掩飾。
錢麟安靜片刻,才說:“我還會來的。”
肖艾這才輕輕哦了一聲。
錢麟問:“晚飯想吃什麼?”
肖艾靠回床頭,裹著被子想了一會兒:“我想吃魚。”
末了,還補充道,“紅燒鯽魚。”
錢麟說:“醫生叮囑你要飲食清淡。”
肖艾不管:“我要吃魚。”
“……”錢麟歎氣,“行。”
冰箱裡的食材都是清潔工順道買的,錢麟成天在廚房裡打轉,對冰箱裡有什麼、沒什麼再清楚不過,他打算先去一趟超市。
走到醫院門口,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變得暗沉,放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幾乎和雨幕融為一體。
雨水稀裡嘩啦地落到地上。
錢麟臨時買了一把傘,按照原計劃先去超市挑了兩條鯽魚,回到住處,衣擺和褲腿全濕透了。
他把鯽魚處理乾淨,先煎後熬,開著小火,上樓衝了個澡。
雨勢洶洶,下到傍晚都沒有消停的意思,錢麟在保溫桶外套了一層袋子,替肖艾收拾了些東西,打車來到醫院。
隔壁病床上的男人醒著,正在吃飯,旁邊坐著他剛上初中的兒子。
男人跟錢麟打招呼:“來送飯了?”
錢麟點頭。
男人笑嗬嗬地說:“你對你弟弟真好。”
錢麟也幫肖艾擺好小桌子,打開保溫桶蓋,魚湯香味撲鼻。
熬了一個小時,鯽魚都被煮爛了,湯汁濃稠到發白。
可肖艾不樂意了,沉著臉說:“不是紅燒鯽魚嗎?”
“醫生說你要注意飲食,暫時不能吃重口的食物。”錢麟盛好一碗魚湯,把勺子遞給肖艾,“這也是鯽魚,我把刺都挑出來了。”
肖艾不接:“我都說了要紅燒鯽魚,吃一次又死不了人。”
“這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
“都是鯽魚。”
“對,都是鯽魚,但我要的是紅燒鯽魚,你這是鯽魚湯,彆說味道,連顏色都不一樣,能相提並論嗎?”肖艾說得臉都紅了,語速越來越快,甚至胸膛微微起伏。
錢麟慢慢收回遞出勺子的手,看了肖艾片刻,重複之前的話:“醫生說……”
“醫生說醫生說,你就知道醫生說!”肖艾突然發難,“你什麼時候在乎過我說什麼了?你一點都不考慮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