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裡的人還是沒有動靜。
錢麟估摸著肖艾腦袋的位置,伸手扯了一下被子,誰知才看到半個腦袋,肖艾就猛地揪著被子往上一拽。
“你乾什麼啊?”肖艾氣道,聲音又悶又啞。
“我來看看你。”錢麟說,“你沒事吧?”
“我有事沒事都跟你沒關係。”肖艾說,“彆管我。”
錢麟安靜片刻,歎口氣說:“那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手,一個枕頭從身後飛來,錢麟早有預料,在肖艾抓起枕頭的同時,他靈活地將身體往旁一偏,隻是眨眼間,他已抬手穩穩抓住了快要砸到自己臉上的枕頭。
肖艾掀開被子,半跪在床上,一雙泛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錢麟。
“你這就走了?”
錢麟拎著枕頭,沒什麼表情地說:“不是你讓我彆管你嗎?”
“所以你就走了?”肖艾單手撐住牆壁,單薄的胸膛狠狠起伏了下,他像是還病著,頭發淩亂,臉頰發白,呼吸又重又快,但脾氣還是一樣的臭,“錢麟,你有沒有心啊?我讓你走你就走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錢麟回到床前,心平氣和地把枕頭放好。
肖艾穿著昨晚那套黑白配色的睡衣,跪坐下去,眼睛一眨,就有一層水霧漫上那雙漂亮的烏黑眼瞳。
嬰兒肥的臉削弱了肖艾氣質上的尖銳和刻薄,此時小孩子模樣的他看著很是可憐。
錢麟還是第一次看到年幼的肖艾,以前哪怕他和肖艾在交往時,也沒見過一張照片。
“我來了你覺得煩,我走了你說我沒有心,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錢麟拉起被子裹到肖艾身上,他扯掉右手的手套,摸了一下肖艾額頭,還有些燙。
肖艾仰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他,逐漸開始抽噎:“錢麟,我害怕。”
錢麟摸摸肖艾的背。
“你說我們還會不會遇到上次那種情況?昨天晚上我連眼睛都沒敢閉,我不認識那些人,也從來沒有參加過這個冬令營。”肖艾扯著錢麟的衣服,往錢麟身上靠,恐懼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錢麟說:“下午我找老師說一下,看他們能不能安排我們住一個寢室。”
“怎麼安排?”
“我換到你們寢室或者你換到我們寢室。”錢麟說著,倒是想起什麼,“對了,下午看冰雕的行程取消了,改為在體育館裡活動,你要來嗎?還是就在寢室裡休息?”
肖艾忙道:“我跟你一起!”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響起砰砰的敲門聲。
“誰把門鎖了啊?”外麵有人在喊。
錢麟過去開門。
門外擠著三個和此時的肖艾差不多年紀的小男生,瞧見比他們高出很多的錢麟,三人同時愣住,還沒說話,又見錢麟轉身走了回去。
錢麟問肖艾:“你吃飯沒?”
肖艾裹著被子,懨懨搖頭,送他去醫院的老師給他買了早飯和午飯,可他剛到陌生世界,麵對一個隨時可能像卡了的碟片一樣發生異變的人,他不敢多說一句話。
錢麟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才兩點半不到,周恒在大巴車上說過下午三點集合去體育館。
“你等著,學校裡的小賣部還開著,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錢麟說。
肖艾一聽慌了,連忙拉住錢麟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三個小男生進來看到拉拉扯扯的兩人,也沒說話,隻是好奇地盯著他們,直到肖艾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才有個人問:“肖艾,你還生著病呢,黃老師叫我們看著你,讓你不要亂走。”
肖艾低頭戴手套,仿佛沒聽見那人的聲音。
錢麟回了一句:“他沒吃飯,我帶他去外麵買點吃的。”
外麵的雨勢小了很多,地上的雪還沒清掃,被雨水衝得東一塊西一塊,棉鞋踩在上麵,發出水混著雪的沙沙聲響。
冷風迎麵吹來,肖艾猛地打了個哆嗦。
錢麟單手摟過肖艾的肩,將雨傘偏向肖艾那邊。
其實肖艾穿得很多,裡三層外三層,帽子、圍巾和手套都用上了,可還是禁不住冷,往外走時一直在打顫。
所幸小賣部離得不遠。
小賣部裡的東西不多,都是之前剩下來的,很多食品的包裝袋都不怎麼乾淨,肖艾挑挑揀揀,選了一盒泡麵和一袋生產日期最近的餅乾。
一共九塊五。
肖艾自己付的錢,從兜裡掏出了一疊嶄新的一百,抽出一張遞給老板。
錢麟默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湊到的九塊五塞回兜裡。
小賣部的老板原本縮在裡麵看電視,燒了熱水,順便幫肖艾把麵泡上了。
屋裡開著暖氣,暖烘烘的,錢麟拿了兩張小凳子和肖艾一起坐到小賣部門口。
隔著透明的門簾,可以看到外麵的雨基本上停了。
這裡沒有桌子,錢麟隻能用手端著泡麵,他把紙蓋揭開:“吃吧,吃完就要回宿舍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