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無錫縣,出了縣城東門有一片樹林,古木參天掩映著一座宋人所修的書院。
顧憲成正指揮著自己的童仆清掃庭院。
這處書院最近被他選做了和文人士大夫講議朝政之所,隻是有些太過破舊,顧憲成打算弄一筆錢來將此修繕。
他是萬曆八年進士,曆任驗封司、考公司員外郎、文選司郎中等職。
萬曆皇帝整天宅在皇宮,給了大明文臣們鬥法的大好機會,官場鬥的最好辦法自然就是結黨,於是從萬曆宅家開始,明末黨爭的苗頭就開始醞釀。
原本應該妥協全天下黨爭的皇帝不乾活,文臣們自己卷,漸漸玩出了自己的規則。
整個萬曆黨爭的主戰場有兩條,一條是就重大議題開吵,比如爭國本、榷稅,後來的明末四大案等等,每一次有什麼大事情,各路文官就爭相表態,結成派係,利用議題攻擊其他黨派。
第二條則是每六年一次的京察,京察相當於乾部考核,過程中全國所有五品以下的官員都要在吏部走一遭。
在萬曆之前,京察或許還能走走過場,可是萬曆年間黨爭加劇,文官們發現在皇帝不下場的情況下京察是他們所能掌握的弄死敵人的最好辦法,於是迅速將京察從官官相護變成了互相摳眼珠子。
雖然京察隻針對五品以下官員,但是哪個文官不是從五品以下當上來的?
到此時,官場上的遊戲規則已經變成哪個派係能在六年的京察到來之前掌握吏部以及相關部門的主要位置,就能在考核之中將其他派係的人一個一個整下台,還能提拔自己的後備力量,借由這條通道,一個個黨派正在迅速崛起。
這時再看看顧憲成去職之前當的官:驗封司、考公司員外郎、文選司郎中,沒有一個官職超過五品,但是卻是全部在京察體係之中。
顧憲成被安排在這樣的位置,幾年之間所掌握的人事權早已讓他在朝中培養出一張網絡。
他的權力大到何等地位?
四年前,顧憲成作為一個吏部主事,吏部尚書孫龍被免職,內閣首輔王錫爵推薦自己的親信羅萬化接任,顧憲成上疏反對王錫爵,推薦右都禦史陳有年。
顧憲成六品,王錫爵是首輔,但最終吏部尚書給了陳友年。
不過也是同年,首輔王錫爵辭官,萬曆要廷臣推舉新的首輔,吏部尚書陳有年也對顧憲成言聽計從,跟顧憲成一起推舉王家屏。
王家屏是啥人?
張居正死後七年,王家屏當閣老,萬曆開始宅家生活,大理寺評事雒於仁上《酒色財氣四箴疏》,督促萬曆少喝酒少宅家少天天跟娘娘們玩耍,要出來乾活。萬曆皇帝當時就是一個逃課學生的想法,被直斥其非氣的要死。
萬曆生氣的找王家屏抱怨雒於仁太過無禮想要求認同,而閣老王家屏卻直接表示:雒於仁說的沒錯,皇上要聽。
萬曆快要氣死,之後王家屏還自己上,上疏勸皇帝出來乾活。
後來爭國本時王家屏當上首輔,更讓萬曆火大。
當時禮部主事上疏請萬曆趕快讓長子出閣讀書,萬曆大怒,下旨將上疏的官員降級調用,王家屏卻直接利用閣臣的權力將聖旨“封還”,不讓發。
萬曆看著王家屏眼睛都冒火,好不容易把這家夥從閣老的位置擼下來,顧憲成居然提議再讓王家屏坐上去,於是萬曆終於忍無可忍,打發顧憲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