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龍剛剛走出《蘇州旬報》編輯部,打算回家,正看見徐興公帶著一個仆人來到家門口,王文龍連忙邀請徐興公進屋去坐。
沈宜修和李國仙正在院子裡,徐興公同兩人打過招呼,進屋後徐興公放下一函書籍笑道:“聽聞建陽家中要添丁口,這是元朝刻的一部《四書摘抄》,權做與海中仙的禮物。”
李國仙在一旁說:“徐先生何必如此。”
“應該的,應該的。”
王文龍卻覺得有些不對,等到沈宜修李國仙離開,他才小聲問徐興公道:“你一向愛書,怎麼舍得把元刻本送與我家做禮物?”
“書籍本來就是給人看的嘛,兩位夫人都是知書的人家,得到此書,想來也會好好對待,好歹不算埋沒了寶物……”徐興公說著說著好像沒有底氣,臉色也漸漸紅了。
王文龍看著他這樣子問道:“興公是否手頭吃緊?”要不是如此,以徐興公的性格,絕不至於把家裡的藏書拿出來當禮物。
“沒事,等今年莊田上收了自然就好了。”徐興公無所謂的擺手說道。
其實徐家到此時已經顯出疲態,徐興公的父親和長兄相繼去世,弟弟又還在讀書,徐興公是個名士也不會經營生產,坐吃山空,哪有不敗落的道理。
可就是如此徐興公一家卻也舍不得賣書,將家中的藏書當做禮物拿去送朋友省一筆一禮金已經是他的底線,還得是王文龍這種確定不會把他的書胡亂毀壞的朋友,若是可能將書賣走的朋友,他也不送。
“如此……那我便出錢入股。”徐興公終於答應,心中覺得王文龍對朋友真是挺講義氣。
“我一向不曉得經營之事,包到手上也是浪費,若是有什麼編書的活計,倒可以找我。”徐興公還頗有自知之明。
“建陽不要著急,第一次生兒育女都是這樣,等你以後孩子多了心態自然便好了。”徐興公已經有了長子長女,一副過來人模樣。
王文龍對徐興公的情況也有所知,他堅持說道:“我那作坊的確需要一個人管賬,有興公家人幫我在福州看著,我也放心,這乃是我知道你的人品,要找彆個這樣有性的閒人,卻再也沒有了。不是我做善事,乃是求兄台幫忙呢。”
徐興公詢又問李國仙什麼時候生,王文龍回答:“陳先生看脈說就在這兩月,不說這話還好,一說了家裡人時時都覺得要生,光這兩天就幾次像是要生的模樣,一番忙碌卻又不見動靜了。”
徐興公認識的有錢朋友不少,但原曆史中他儘管到了晚年生活拮據,也從來沒有求朋友給他謀份差事,而是自己給人去做校勘掙錢,以他的文學造詣,給人做校勘的確是非常合格,算是自食其力了,此君一輩子對彆人甚是寬容,但自己卻從不願欠彆人什麼。
不過王文龍倒是想起曆史上徐興公的妻子後來也是難產而死的,徐興公為此做了一首頗為有名的悼亡詩,他心想倒是可以把助產鉗介紹給徐興公。
王文龍說道:“我在福州有兩家油墨作坊正打算轉包,不如興公來入一股。”
這時徐興公說道:“海中仙年紀還輕,身體又康健,第一次生育定是能足月的,先生說是在下月,那就是下月了,不需自己嚇自己。我看你緊張的不行,不如出門走走,謝肇淛正要辦今年的蓮會呢。”
“不去不去,家裡這許多事情還走出門去?”王文龍下意識就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