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緣突然起身的動作叫她身旁幾人齊齊一愣。
她輕笑一聲,道:“山不就我,我們便去就山吧。”
村正走到半路,便和杜宣緣他們撞個正著,他的麵色霎時間僵硬,急忙上前攔著他們的路,笑道:“貴客這是要去哪兒?”
杜宣緣反問:“村正可找到孔力?”
被驟然問到這個問題,村正顯然沒做好心理準備,訥訥兩聲後才找回神思,忙不迭道:“沒呢、沒找著,許是上山了。”
杜宣緣便笑道:“這樣,那我們就先去他家等他吧。”
村正的麵色愈發凝重,他拉著杜宣緣連聲阻攔,雖然口中不曾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但言語間顯然並不想杜宣緣去。
——畢竟孔力這時候就在家裡收拾東西呢。
杜宣緣當自己沒聽出來他的不情不願,直溜溜往一個方向走去,壓根就不用村正引路。
村正見她這樣輕車熟路,心中更是“咯噔”一聲。
他暗道一聲“有備而來”,立馬跟在後邊,試圖用言行拖延杜宣緣前行的速度,心下也暗暗焦急。
待來到孔力家,隻見院門打開的,遠遠能透過大開的房門開到靜悄悄的堂屋。
“看來人是已經回來了。”
村正擦擦額上的汗,道:“難怪我沒找著他呢。”
杜宣緣不曾戳破他蹩腳的解釋,徑直向這座籬笆圍成的小院走去。
村正加快腳步越過杜宣緣走到前邊,裝模做樣地在門口嚷上幾句,並沒有應答聲,又轉頭對杜宣緣道:“或許人又出去了。”
杜宣緣卻點了兩個人,道:“去房子後邊,看看能不能堵到人。”
二人應和一聲就繞到屋子後邊。
而其餘人則是繼續往屋裡走——簡直就是前有狼後有虎。
村正臉色一變:“這是要做什麼?”
話音剛落,隻聽見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眾人快步往院子後邊趕去。
灰塵四揚,雜物堆疊。
那兩個被派到後邊的人從這堆雜物裡灰頭土臉地鑽出來,連著打了好幾聲噴嚏。
他倆瞧見杜宣緣,立馬從雜物堆裡脫身,向杜宣緣稟告:“那小子身手太快,突然冒出來,我們沒有防備,就突然被埋進雜物堆裡。”
再前後左右看看——已經沒有孔力的蹤跡。
村正見狀,趕忙出來打圓場,道:“應當是村上遊手好閒的懶漢,摸進沒人的房子裡偷些米麵,被貴客抓個正著,慌不擇路吧。”
“跑得這般熟練矯健,可不像懶漢。”杜宣緣笑道。
她說完這話,不等村正繼續狡辯,直接道:“孔力此人,常年流竄在邊境五城間,每年秋收時候,聯合各地的百姓抵抗軍役,我說的可對?”
村正心道:果然如此。
他兩腿一軟,踉蹌幾步,依舊硬撐著說:“這是沒有的事情,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種地人,哪裡做過這種事。”
杜宣緣拍拍村正的肩膀,險些沒給他拍倒囉。
她又輕歎一聲,寬慰道:“我們若是來拿人的,又怎麼會這樣客客氣氣與閣下兜圈子?”
係統心說:放屁,你就是來先逮人的,隻不過沒抓住人,才說這種話穩定人心。
但係統還在冷暴力宿主,所以係統沒吭聲。
村正也沒全信。
不管對杜宣緣信幾分,這種要命的事情斷然不能承認的。
他尬笑兩聲,依舊堅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杜宣緣笑著掃了他一眼,隨後帶著人離開此地。
村正終於是鬆下一口氣,他跟著把人“送”走,親眼見著馬車駛遠,才長籲短歎著轉回去,來到人去樓空的孔力家,仔細分辨著屋裡的擺設。
許多物品可以看出挪動、翻找的痕跡。
孔力應當是正在家裡收拾東西,遠遠看見有人往這邊來,急忙忙翻窗出去,恰與杜宣緣派出去那二人狹路相逢,短暫的交了一次手。
村正想想這檔子麻煩事,又忍不住歎息一聲。
軍役勞苦又危險,還年年都要征役,人就跟一茬茬韭菜似的,毫不留情地被征走,卻不見入冬劫掠的北虜少多少。
加上大成的管理混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軍餉上貪汙。
連定北軍都勉強果腹,哪裡有錢給他們這些底層不值錢的勞役發餉,抑或是身亡的撫恤金。
此情此景下,當然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就算為國效命,也沒有就這樣無聲無息化作戰場一縷冤魂的道理。
隻是雖然孔力暗地裡鼓動各地百姓聯合起來抵抗征役,這些年一直做的小心謹慎,他躲得好、跑得快,鮮有人察覺他的身份,也不知這個兵官從哪兒得知的。
不論如何,村上是絕不能再待下去了。
村正歎了口氣,正打算轉身走人,忽然聽見“吱呀——”的動靜。
他扭頭看向被頂開一條縫的窗戶,下一秒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冒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