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大話(1 / 2)

起初是有些關於屍首去處的言論在城中散播。

為了防止疫病擴散,並州刺史不許百姓隨意外出,可病重而亡的屍首放置在義莊遲遲不得入土為安,縱是天氣漸涼,也總攔不住異味益濃。

更彆提死者的家屬也不忍心看著家人這般露天陳屍。

是以在聽到刺史準許義莊收屍人兼官府衙役將屍首運出城外安葬後,許多百姓是欣然應允的。

可白日裡才將屍首運出去,過午便聽說焚燒屍體的消息。

並州城中霎時滿城風雨。

有人言辭鑿鑿表示自己在城門附近看見衝天而上的黑煙,猶如冤魂厲鬼,久久不散。

也有新入城的閒人說途徑城郊,親眼瞧見官府衙役正在焚毀屍首。

更有自稱是衙役親朋的人,解釋這一切全是刺史下的命令,他們隻是聽命行事,對此更是無能為力。

這樣的言論,便似直接承認下。

如此這般,即使是不存在的事情,也叫人心裡打個突,更彆提他們確實乾了瞞天過海的事情。

於是片刻工夫,便有百姓圍了收屍人與衙役的家宅,要個說法。

雖然前麵得刺史交代,可麵對如此之多凶神惡煞的百姓,誰又能堅持守口如瓶?

不消一炷香,他們便將事情實實在在告知給城中百姓。

板上釘釘。

得知真相的百姓頓時猶如五雷轟頂,豈能善罷甘休?

他們當即湧到衙門,將整個官衙圍得水泄不通,近乎失去理智般要並州刺史給個交代。

並州刺史被堵在官衙裡,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在用以小憩的偏房中不住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將憂心忡忡的目光投向門口。

他的小廝隔一會兒便來稟報。

隻是帶不來一個好消息。

外邊的人越來越多,守門的衙役都快攔不住人,聚集的百姓一旦衝動行事,場麵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陳仲因得知消息時,百姓已經在陸陸續續群集在路上。

等他趕到官衙,衙門外圍了一圈人,好在並非無路可走,他找了個機會從後邊偷溜進官衙,因身份特殊,守門的衙役並未阻攔他。

並州刺史被圍到如此境地,也不曾將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公之於眾。

他瞧見陳仲因現身,神色亦時驚奇。

並州刺史本就心急如焚,見陳仲因從後門繞進來,頓時瞪大眼睛:“都督夫人,你怎麼……”

他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又顧及男女大防,遠遠做個揖,才立刻道:“夫人快快隨這衙役離開此地,百姓怨聲載道,恐失去理智,傷到夫人。”

陳仲因卻站在原地,沒有一點兒要躲的意思。

他恭敬回禮,而後道:“這件事是我提出的,其中責任自然由我一力承擔。”

“胡鬨!”並州刺史下意識厲聲嗬斥。

不過在意識到麵前這位“夫人”是誰的家眷後,並州刺史收斂幾分情緒,歎氣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夫人一介女流可以承擔得了。”

陳仲因眉頭微擰。

他依舊正色堅持著,見說不動並州刺史,便要抬步往外走。

並州刺史立刻派人攔他,苦口婆心道:“你年紀輕,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這件事不是你出去認個錯便能了結的。血債需血償。”

陳仲因搖頭,他道:“這般說來,若我走了,刺史便要替我承擔下嗎?”

並州刺史啞聲片刻,道:“這也確實是本官下的令,沒有什麼替不替的說法。”

就在二人誰也不肯退一步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大人!大人!”並州刺史的小廝急匆匆跑來。

他氣還未喘勻,便指著大門的方向道:“不知是誰傳出的消息,言那焚屍之策出自夫人之口,而今那些百姓正在門口嚷嚷著,要大人交出都督夫人!”

並州刺史急忙往外走去,行了幾步又生生止住,回頭看向緊跟過來的陳仲因。

“夫人,還是先避避風頭為好。”並州刺史抬手阻攔他。

陳仲因定定道:“現在這件事已經傳開,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觀。”

並州刺史真是拿這個倔到不行的年輕人沒辦法。

他無可奈何道:“那你又待如何?上前去認個錯,叫百姓罵上一頓、打上一場,解了他們的氣嗎?”

陳仲因卻道:“我錯在何處?”

並州刺史一愣:“這……隱瞞百姓、毀燒屍首,皆是錯。”

陳仲因搖頭,道:“前者是我之過,後者,我卻不認是錯。病源難解、屍橫遍野,人死燈滅,魂既然已經消去,空餘一副皮囊,已成累贅,如何不能焚作塵灰,斷絕疫病傳播之徑?”

“你!”並州刺史啞口無言。

他隻是心下暗道:此人當真是頑石一塊,分毫情理不通。

可實在是說不動他,並州刺史心一橫,咬牙道:“好,你隨我一道,就這昧地瞞天之事,誠心於百姓致歉,平息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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